奚鬱指尖一勾,將口袋裡的醫用剪刀勾出來,指間一轉,穩穩地握住。
不多時,藝術樓緊閉的雕花大門已經隱隱約約地從台階盡頭露出。
奚鬱卻停下了腳步。
吹來的微風中, 那股濕熱肮髒的臭味居然在緩緩減淡, 漸漸變回輕盈乾淨的感覺。
奚鬱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
跑了?
他扯了扯後頸阻隔貼,放出更多的草莓味信息素。
然而那股白麝香味還是在不斷變淡, 直至極近於無。
“……嘁。”
奚鬱掃興地掉頭就走。
“哢噠——”
深夜中的聲音突兀響起, 瞬間扯起人的神經。
奚鬱腳步一頓, 回頭看去。
藝術樓高高聳立的立柱後, 原本緊閉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奚鬱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門後幽邃的黑暗。
那扇門再無動靜, 靜悄悄的, 沉默地向他發起邀約。
他緩緩勾起一個笑容,欣然前往。
藝術樓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輕輕的水流聲率先入耳。
一進大門就是一個籠罩在銀白月色中的中庭小花園。
小花園中間的小型噴水池中,立著一尊肩上扛著水瓶的白色女性天使雕像, 汩汩水流從她的水瓶中不斷傾瀉而下,在水池中濺起一片片漣漪。
只是這雕像日日被流水侵蝕, 身上已經爬滿了黑褐色的水流痕跡。
奚鬱打量了一下這個小花園,不感興趣地往其他方向張望。
那位邀請他的神秘人,在哪呢?
一道鋼琴聲突然砸碎黑夜的靜謐,在月光中叮叮咚咚地流淌。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鋼琴聲靜謐又悠揚,似乎帶著些許不可言說的意味,裹纏著肆意闖入的生靈。
奚鬱從容地踩著鋼琴聲,一步步踏上台階,指間的剪刀一下一下地轉動。
四樓的琴房外,鋼琴聲隔著門傳來。
奚鬱“嘩啦”一聲打開門。
鋼琴聲頓時變得清晰可聞。
這是個階梯式的鋼琴教室,教室後方是一級級木階梯,其上散落著一些柔軟靠墊,供學生們隨意落座。
木階梯前寬敞的木地板上,放著一架華麗大氣的三角鋼琴。
鋼琴的頂蓋被支起,斜斜地展開,鋼琴前卻空無一人。
月色如水般從落地窗外傾瀉而下,給振翅欲飛的黑色鋼琴鍍上一層奪目的銀邊。
黑白的琴鍵在無人彈奏的情況下自行下按,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琴鍵上翻飛起舞。
奚鬱走到鋼琴前,一巴掌拍在琴鍵上。
“當”地一聲巨響,直接擾亂了流暢的琴音。
琴音卻不受影響,仍舊自顧自地繼續彈奏。
奚鬱連續幾巴掌按下去,雜亂的琴音“當當當”地在琴房裡回蕩,攪得樂聲不堪入耳。
《小夜曲》卻始終平穩,毫不在意這個搗亂的家夥。
奚鬱微微一笑,轉而舉起剪刀,鋒利的刀口落向顫動著的琴弦。
彈得挺好,別再彈了。
明亮的月光在鋼琴和奚鬱身後拉出了一片陰影。
一隻慘白的手自濃黑中無聲無息地出現,朝著奚鬱伸去。
瞬息之間,奚鬱突然回身。
銀亮的軌跡一閃而過。
清脆的“啪啦”一聲脆響,有什麽東西應聲而落,砸在地上崩裂出幾塊碎屑。
奚鬱拇指緩緩摩挲醫用剪刀光滑的把環,雙眼微眯。
月光之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奚鬱身前。
月光照在它白慘慘的臉上,濃黑的陰影勾勒出它微翹的唇角。
這個身影,赫然是噴水池中扛著水瓶的白色女性天使雕像!
天使雕像在月光中俯身,沒有瞳仁的空白眼眶看著奚鬱。
拖著後背一雙那麽沉重的羽翼,它居然也能悄無聲息地靠近奚鬱。
被剪斷了手指,它便揚起另一隻手臂,將手裡的水瓶砸向奚鬱。
“哐當”一聲,石質水瓶飛砸在木地板上,水瓶裡的水漬飛濺而開。
濃鬱到刺鼻的橙花香味猛地炸開,在封閉的琴房裡飄散。
奚鬱後頸的腺體一跳,再次開始發疼。
他皺了皺眉,靈巧地閃身而過,手中剪刀朝著天使雕像的脖頸呼嘯而來。
“叮”地一聲脆響,剪刀尖扎在了天使雕像頸側。
奚鬱握著剪刀的手一麻,被反震的力量震得差點握不住剪刀。
剪刀只在天使雕像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白痕,它依舊帶著微微笑意,僵硬的手臂行動如風,呼嘯朝著奚鬱拍來。
奚鬱只能縱身後躍,飛快躲過交叉拍來的蒼白手臂。
叮叮咚咚的《小夜曲》在琴房中回蕩。
琴弦不停顫動著,不合時宜地為奚鬱和天使雕像的“共舞”伴奏。
這座雕像看著笨重僵硬,卻有著與外表不符的速度,而且石質非常堅硬,奚鬱的剪刀在它身上根本討不了好。
受這具omega身體的拖累,試探閃避一段時間後,奚鬱的喘息聲不受控制地加重。
隨著香味不斷在琴房裡飄散,他的腺體在疼痛中躁動著,熱流在他體內亂竄。
他完全處在了劣勢。
奚鬱再一次與天使雕像交錯而過,天使雕像飛快地轉過身,再次追擊而來。
他微微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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