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前往頂樓的樓梯間,一腳踹開被根系包裹住的鐵門,一陣微風頓時從打開的天台大門吹入。
奚鬱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神志為之一清。
這股微風裡,沒有外面一直彌漫著的淡淡血氣和汙濁感。
月光傾撒,天台上的一切坦露在他眼前。
在看到天台正中央的東西時,奚鬱怔住了。
那是一棵樹。
有著幾乎覆蓋整棟樓外牆的樹,只有一人多高,樹乾纖細,枝條上卻掛著數個散發淡淡金光的果實。
這些“果實”奇形怪狀,有圓的,有又方又扁的,在這片暗紅的汙穢世界裡驅開一方陰晦,散發出淡淡的、明淨的光芒。
奚鬱一瞬間意識到什麽。
他不可置信地快步走上前,就見其中一個金光“果實”逐漸圓潤飽滿,終於成熟。
金光褪去,“果實”變成了一顆紅黃藍三色皮球。
那顆皮球微微晃了晃,從枝頭上顫顫巍巍地掉落下來。
然後,被一個骨節分明的大手穩穩接住。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一道熟悉的,含笑的聲音緩緩靠近,貼著奚鬱的耳邊響起:“全部。”
第52章 幼兒園怪談(十七)
奚鬱頭皮炸起, 一個肘擊猛地向後揮去。
身後的人一個後撤步,利索地躲了過去。
此人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抬眼露出他那雙金色的瞳孔。
沒有什麽陽光虛晃, 就這麽在月光下直白明顯地露出一片純粹明澈的煌煌金光。
即便他依舊身穿白襯衫及灰色格子西裝馬甲,半長的灰色卷發輕柔落在肩上。
但這人已經不是那個華西園長了。
奚鬱瞳孔微微一縮。
雖然有所猜測,但當真的直面這抹金光時,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渾身緊繃, 心跳加快。
奚鬱握緊手裡的砍刀, 冷嘲一聲,“耍了那麽多花樣,終於肯出現了?”
“你可誤會我了。”來人金眸微斂,唇邊笑意加深:“我來此不是為了你,雖然, 這也是個意外之喜。”
“管你是為了什麽。”奚鬱嗤了一聲, 腳步用力一蹬地面,鋒利的砍刀迎頭劈下。
“你可以滾了。”
“哚”地一聲悶響, 刀鋒狠厲劃過, 卻砍在了堅硬的樹根上。
“華西”抬手一招, 原本安靜伏地的淡金色樹根湧動起來, 縱橫交錯著在兩人之間交織成密密麻麻的樹根網。
奚鬱正欲後退, 卻發現四周同樣蔓延交織出了一片樹根網。
眨眼之間, 一個巨大的樹根籠拔地而起,將奚鬱圍困在原地。
“……呵,做夢!”
奚鬱縱身一躍,踩著不斷向上蔓延的樹根飛快起跳, 幾個縱身,便如飛鳥般從樹籠頂部還未收攏的口子一躍而出。
那些盤旋生長的樹根尖端驟然改變方向, 追著奚鬱而來。
奚鬱在烈風中隻回頭瞥了一眼,便從高處縱身躍下,刀鋒凌冽,直指“華西”。
“華西”平靜依舊,不躲也不閃,隻笑吟吟地看著奚鬱飛縱而來。
“哇啊——!”
刺耳的尖叫突然炸響,一大團血紅的東西猛地閃身擋在了“華西”面前。
奚鬱一愣,收勢不及,一刀砍在了那團東西上。
那團東西慘叫一聲,無數隻血紅的小手伸出來,一把將奚鬱推搡開。
奚鬱握緊砍刀,硬是把將嵌入血肉中砍刀拔了出來,才順著小手的力道倒飛而出,落在了樹籠外圍上。
離得遠了,他才看清那團東西的真貌。
那東西視覺衝擊力極強,足有三四人高的龐大軀體如肉山般扭曲醜陋,看著像是由無數的血肉內髒殘渣強行黏合而成的。
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從它身上滴落,它身上歪七扭八地掛了許多眼眶空空、腦袋空空的小腦袋,咕嚕嚕轉的眼珠子嵌在碎□□隙裡,細瘦的手腳亂七八糟地伸出來。
“哇啊啊啊——!壞……東西!”
那團東西擋在“華西”身前,對著奚鬱憤怒地尖嘯。
奚鬱難以忍受地捂住耳朵。
重重疊疊的童音交疊成可怕的聲波,像是鑽機轟轟鑽入大腦。
“華西”從這個怪物的身後走出。
他一拋手中的皮球,那還在尖叫的大團血肉頓時轉移注意力,歪歪扭扭的手臂揮舞著去抓住皮球。
等它七手八腳地抱住皮球,尖叫聲便變為笑聲。
然而原本清脆的笑聲卻因為混雜在一起,變得尤為詭異刺耳。
察覺到“華西”在朝自己走來,奚鬱握緊手裡的砍刀,抬手就要給他一刀。
然而他一動,那團東西就再次開始尖叫。
無數隻血紅的小手扭曲著伸長,朝他抓來。
奚鬱動作一僵,還沒來得及躲,就突然被身後蔓延而來的樹根纏住手腕。
他反手就用砍刀砍在那條樹根上,卻隻砍破了一層樹皮。
一直被他強壓下的心口悸痛開始作祟,讓他一時手腳酸軟無力,掙脫不得。
“再劇烈運動的話,你現在這具身體可受不了。”
越來越多的樹根盤旋纏繞,將奚鬱雙手緊緊綁縛。
一隻微涼的手托起奚鬱的臉,拇指輕輕在他眼尾上的紅痣上摩挲。
奚鬱模糊的視線裡,映出“華西”那雙金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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