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是她自己不想吃!
黛娜想讓這個人滾出去,睜大的紅眸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突兀出現在戴維手裡,緩緩盛開的純白蓮花。
戴維的聲音就如同隔著一層水霧,層層疊疊,聽不分明:“你們當真有選擇嗎?不,你們沒有選擇。”
……
當奚鬱帶著那兩顆草莓來到黛娜房間時,黛娜已經趴在床邊睡著了。
她睡得眉頭緊皺,雙手揪著床單,身邊滿是凌亂破碎的白玫瑰花瓣。
奚鬱安靜地看了片刻,將草莓留在了黛娜房間裡的雕花圓桌上,便離開了。
今晚的月似乎格外明亮。
奚鬱倏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躺在床上睡了一覺。
他坐起身,緩緩走到窗邊,將緊閉的窗戶推開。
冰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在玫瑰香味裡,帶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息。
從窗戶往下望去,城堡裡躺了無數的屍體,那些白天光鮮亮麗的血瑰貴族們,以及冷靜自持的面具侍者們,正狼狽又貪婪地趴伏在屍體上,張大嘴啃吃著掏出來的心臟。
奚鬱瞳孔一縮,握著窗沿的手驟然收緊。
為什麽……為什麽!
突兀地,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有股異樣的衝動,夾雜著心頭難以抑製的暴怒,如烈火騰空般在叫囂,在沸騰。
眼瞳深處,被他死死壓抑在最深處的紅色,開始跳躍著,侵染他的黑眸。
奚鬱痛嘶一聲,抬手死死捂著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
冷靜下來,這些都是系統的操控……
可是,他明明說了這麽多次,強調了這麽多次,這些人為什麽還是不聽勸阻?!
不,他不能怪他們,這是他們難以控制的原始本能……
不行,他不可以……
奚鬱倏然從指縫中抬起眼,露出一雙徹底被染成血紅的瞳孔。
如果自己失去控制,任由殺戮欲望爆發,那和沒有靈智的野獸有什麽區別!
“哐”地一聲,臥室的大門被從內破開。
夜風吹得窗簾不斷飛揚,臥室裡已經空無一人。
……
紅色,整個世界全都是紅色。
奚鬱恍恍惚惚,在城堡中遊走。
玫瑰是紅色的,城堡是紅色的,躺在地上的人是紅色的,就連天空的圓月也是紅色的。
奚鬱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對,月亮不是紅色的。
他像是突然驚醒,站在城堡大門前茫然地四看。
眼裡的世界像是蒙著一層鮮紅的薄霧,濃鬱刺鼻的血腥味幾乎灌滿了鼻腔,四周散落著無數身體扭曲的屍體。
不僅僅是白衣工人和玩家,就連面具侍者、血瑰貴族們,甚至是斯諾,都躺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定格在猙獰的驚恐上。
漫天的烏鴉在空中盤旋,嘎嘎叫著朝著自己的目標俯衝而去,悠然享受著白來的美食。
奚鬱在灼心的空虛中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目光緩緩往下移動,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刺目的鮮紅液體,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落入腳邊流動的鮮血中。
鮮血就如永遠流淌不盡的小河,將他徹底將他的眼眸染紅。
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每一次的結局都是這樣?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永遠無法選擇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一道染著血的白影在不遠處的玫瑰花海中一閃而過。
奚鬱短暫的清明被迅速淹沒,在滿目的鮮紅中,他的手穿透了正在抱著心臟瘋狂啃咬的黛娜的胸口。
手臂像是自動執行程序的精密機器,在奚鬱的木然中精準地捏住了一團肉團,生生扯了出來。
黛娜睜大了赤紅的眼,如凋零的白玫瑰般倒下。
終於恢復自控的奚鬱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黛娜在漫天的紅玫瑰海中怔怔地看著奚鬱,有淚水不斷從她眼眶裡溢滿,流出。
“哥哥……我吃了你給我的草莓了,很甜。”
鮮血順著黛娜說話時張合的嘴不斷溢出,滑落到紅褐色的泥土裡,將泥土浸潤得更濕潤肥沃。
“可是我明明吃了草莓以後,已經不再想吃心臟了……難道這些感覺都是我一廂情願?難道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奚鬱跪坐在地,輕聲說:“你已經很努力了,不怪你。”
“不怪我……?”黛娜茫然地重複著,嬌美的面容驟然猙獰起來:“那就怪你,怪你非要讓我們不吃心臟!”
寒芒一閃,黛娜趁著奚鬱愣神的一瞬,抬手直刺向他的胸口。
電石火光之間,奚鬱用力抓住了刺向胸口的銀亮小餐刀。
刀鋒劃破奚鬱的手掌,順著刀柄一縷縷滑落,混入黛娜同樣滿是血汙的手裡。
“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奚鬱握緊黛娜刺向他胸口的刀,低低地笑了起來。
“結局錯了。她,不是這麽死的。”
話音一落,奚鬱奪過小餐刀,反手朝著懷中的黛娜扎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黛娜突然側身一閃。
小餐刀筆直而落,就像是扎中了某種硬脆之物,清脆的“啪啦”一聲。
像是鏡子碎裂,周圍的血紅玫瑰海驟然蔓延出無數裂紋,一片一片掉落。
碎片跌落,露出藏於其後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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