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紙扎人,淡淡地說:“非要找一個怨恨的對象,你就去怨裡面那個貪得無厭的‘神明’吧。”
回響的歌聲驟然一頓。
“大膽!”
原本正齊聲唱著的各種聲音突然尖銳起來,男女老少都有,憤怒地尖聲道:“不敬萬彩普渡慈心真神者,必受神明怒罰!”
下一瞬,奚鬱隻覺得自己腦袋像是被敲了一記悶棍,暈頭轉向之時,雙腿肌肉突然一松,差點直接跪坐下來。
原本的唱詞變成了密密麻麻念叨的聽不懂的念詞,這些念詞像是有著詭異的魔力,奚鬱視線裡的紙扎人漸漸模糊,開始出現了些奇怪的幻覺。
原本的小神廟不見了,周圍明亮起來,天空上夢幻般的橘紅和淡紫交匯,前殿裡的紙扎人密密麻麻,無邊無際,奚鬱仿佛獨自置身於紙扎人的海洋中,前無去處,後無歸途。
無數的紙扎小船、金魚等等奇異獸形在不斷變換色澤的夢幻天空上朝著天際奔騰。
而一切紙扎的目的地,一座極為高大的神像從極遙遠的天際中緩緩現身。祂一身彩衣,頂天立地,面容在如彩霞般變換色澤的絲滌中看不分明。
那聽不懂的念詞齊齊唱道:“萬彩自天來,感天地之疾苦,慈心不忍,於此普渡一切信者。唱罷,念罷,一切怨皆許淨度。跪罷,拜罷,一切願均可實現……”
唱著,周圍密密麻麻的紙扎人動作統一地朝著天際那座巨大的神像緩緩跪拜而下,虔誠地俯首,額頭貼著手背。
隨著這些紙扎人跪下,直挺挺站在其中的奚鬱一下凸顯了出來。
他垂著眼,拿著散亂包裹裡剩下的彩色紙片指尖翻飛,慢條斯理地折疊著。
“癡愚之人!為何還不跪下!”
沉悶的怒音仿若驚雷,從天際滾滾壓來。
奚鬱折好手中的東西,抬起頭,笑得放肆。
他猛地揚手,無數的彩色紙飛機從他手上飄飛而出,無序地朝著四面八方飛去。
每一個紙飛機飛砸在某個紙扎人身上或是落到某處時,不是突然一下爆炸,就是在輕微的摩擦中突然起火,打得周圍的所有紙扎人兵荒馬亂。
那齊聲的唱念聲也亂了起來,紛紛亂亂地驚叫怒喝不停。
奚鬱在這陣混亂中大笑著,將最後一根捆著符紙的木箭裝入他最後折好的小小紙弩,抬手直直指著天際那座巨大的神像,嘴裡輕輕地“嘭”了一聲。
木箭破空而去,一往無前地直射而出!
第94章 紙鎮驚魂(完)
木箭彈射而出的瞬間, 紙弩也徹底扭曲變形。
但這根僅剩的木箭成功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破空而去,直到撞到半空中的某個無形之物,撞得“哢嚓”一聲脆響。
蛛網狀的裂紋自木箭刺中的地方向外蔓延, 周圍一切幻境如同被擊碎的玻璃般,一塊塊崩裂掉落。
眼前哪裡還有什麽無邊無際的紙人、夢幻天空和頂天立地的神像,還是那個小小的神殿。
只是現在神殿前院裡的紙扎人被奚鬱加了料的紙飛機炸得東歪西倒, 門上的那面小鏡子被木箭擊碎, 凌亂的碎片掉了一地。
這次再也沒有任何能阻擋奚鬱的東西, 他大跨步上前,一把推開了神殿大門。
令人牙酸的門軸摩擦聲響起,這間久未有人造訪的神殿大門終於打開。
門後的神殿出人意料的,並沒有過多的玄機。
一座高大的神像盤腿坐在神台上,香案上空空蕩蕩, 唯有一尊香爐和香爐裡插著的三支香, 三條細長的煙霧嫋嫋的往上飄。
周圍層層疊疊的掛著無數繡著經文的彩色綢緞在殿內無風自動,輕緩地飄動著, 晃人眼球。
這次神像上不再是空白的臉, 而是坑坑窪窪的, 無數仿佛飛濺而上的密密麻麻的彩色扭曲痕跡順著紋路攀爬, 蔓延到了整個神像裸露出來的身軀上。
那些彩色紋路極其古怪, 多看幾眼就覺得心神恍惚、頭暈惡心, 仿佛整個人的視線都充斥滿那種紋路。
奚鬱站在殿中打量了一下那座神像,無視那令人感到極其不適的彩色紋路,挑眉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厲害東西,原來也不過是一個木胎泥塑。”
神像不答, 周圍的彩色綢緞驟然一動,齊刷刷地朝著奚鬱彈射而來。
奚鬱早有準備, 一躍而起,扭身躲過一條刺來的寶藍色綢緞。
與綢緞錯身而過的瞬間,他反手一拉綢緞借力而起,腳上一蹬殿內的立柱,在眾多綢緞的圍剿中幾下跳到了系著綢緞的房梁上,疾速朝著神像的方向奔跑而去。
彩綢們不甘示弱,呼嘯著從奚鬱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奚鬱眼中冰冷的紅芒越發明亮,他瞅準彩綢下方還未徹底形成合圍的空隙,縱身從房簷上一躍而下。
他一腳蹬開試圖合攏空隙的彩綢,強大的慣性讓他一腳踹翻了神像前的香案,同時抬手抓住了神台上的低矮欄杆,一把翻上了神台上。
圍剿不成的彩綢猛地炸開,急急朝著奚鬱激射而來。
已經在神像上攀爬的奚鬱靈活地在神像上四處翻騰躲避,那些彩綢根本抓不住他。
不過幾下,奚鬱就飛身掠上了神像寬敞的肩頭。
這次彩綢劇烈湧動著,再不留一絲空隙,層層疊疊地將奚鬱四面八方圍堵起來,圍成了一個圓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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