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被他提著腰,一時臉熱,但有軟墊,確實比坐在隻鋪了一床被單的床板舒服。
“你這段時間在這裡住嗎?”宋也的臉鋪上魏屏洗好的帕子,布料不比侯府的好,粗糙的麻布,熱水泡過後散發出淡淡的皂香,魏屏的力氣放得很輕,擦完,宋也臉上還是有淡淡的紅,不過倒是顯得血氣足了些。
魏屏又給他擦手,回他,“嗯。不過不常住,所以東西不是很多。”
宋也習慣被他伺候,只是等到魏屏給他擦腳時,他還是不由自主縮了縮,魏屏垂眸,手裡還拿著藥膏,雖然控制得很好,但聲音還是能聽出輕顫:“你昨天光著腳……割傷了。”
宋也低頭看去,腳上已經被妥帖地用布帶包好,只是換藥時需要取下,傷口和布帶黏連,撕下有種細微的疼痛感。
在鳥雀鳴叫時,魏屏幫他換好傷藥,二人終於揭開了昨天的事。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嗎?”魏屏道,“否則你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蹤。”
宋也無法暴露自己是來這裡做任務的,也無法暴露555的存在,他默認了。
魏屏苦笑:“難怪,我在你面前像小醜吧。”
“你喜歡我嗎?”魏屏抬眸去看宋也,他臉頰上的傷未痊愈,面色蒼白,坐在床前有種虛幻感。
“……我不知道,或許。”宋也從未想過今天這一幕,一開始,他甚至在等待魏屏殺掉他,可到現在,複雜的情感在心中糾葛,而比情感更加令人感到痛苦和迷茫的,卻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控制不住地抓住魏屏的手,緊緊地看著他:“魏屏,你為什麽叫我小也?”
為什麽,“小也”這兩個字,在昨夜裡給他帶來的衝擊和痛苦,幾乎要衝破雨夜裡的一切,為什麽在那一瞬間,腦海裡閃過無數白點和模糊的影像回憶,那是什麽,是他經歷過的嗎?裡面的人又是誰。
是誰向他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宋也……”魏屏的表情凝固一瞬,像是幻覺,眨眼間恢復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可能是昨晚……我燒得太厲害了。”
宋也虛脫般松開他的手,一時無言。
二人相對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屏忽然側頭看了一眼外面,天光燦爛灼熱,屋內陰涼,可靠近門,也能感受到那股熱意。
他雙手交握著,忽然說起一件事來:“孟知因給你刻過一支桂花簪,被我燒了。”
宋也知道,但他應該不知道,於是他順著問:“為什麽?”
答案顯而易見,魏屏失笑,在這時候他坦蕩起來:“因為不想你和他在一起。可能是當時就對你喜歡了,只是不敢承認,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欺騙自己,我這是不想讓孟知因成為我復仇路上的阻礙,我已經夠辛苦了,不想再多付出一點努力。”
“對不起啊,宋也,我沒想到會喜歡你。”魏屏說。
話音落下,不等宋也回話,他便彎腰把宋也抱起來,給他穿衣穿鞋。
宋也似有所感:“我家出事了嗎?”
魏屏扯著唇角:“是啊,我的復仇開始了。”
他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扁帽,給宋也系上綁帶,披了見灰色外袍,宋也腿軟站不住,他便摟穩對方,帶著離開了屋裡。
屋外的院子雜草叢生,有一棵巨大的榕樹,搭建者秋千,秋千的麻繩已經因為風雨,染紅的顏色吹得發白,風一吹,便晃晃蕩蕩地旋轉起來。
魏屏不知道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語氣輕松,“這是我奶媽家,她帶著兒子一起住在我家,可惜被我們連累,全死了。他丈夫後面守著小女兒,就在這裡賣豆腐維生。”
往前走去,確實有一股豆子的香氣,熱騰騰的,宋也聽到腳步聲匆匆跑來,在他們面前停下,沒有什麽太多的聲音,因為帽子,宋也看不太真切,他就看見了一雙淺藍色的舊繡鞋。
不多時,那雙繡鞋都主人又跑走了。
“她是個啞巴。”魏屏解釋。
“啞巴”就是魏屏奶娘的女兒。
宋也心底說不出的堵塞難過,在他們任務者看來,小世界裡的一切運行機制都是有跡可循的,那麽所有的情感也是存在的,只是任務者作為維修人員,自然而然地用一種上位者的視角去看待一切。
魏府當年被斬殺滿門,連奴仆都未能幸免,滿府血色,活下來一個小小的魏屏。
“不要難過。”魏屏洞悉他念頭,輕聲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如果想,就去彌補吧。”
魏屏的手攬著他的肩膀,一路往前,踩過枯草,走過石子路,來到了院前,那是一條小巷的後門,前面街道支著攤子,一個佝僂的男人站在那裡搬著東西。
“宋也。”
扁帽被揭下。
宋也乍然見天光,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他聽到了噠噠的馬蹄聲,他看見孟知因站在巷子盡頭入口處。
魏屏推著他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身後說:“你欠我的,這輩子還清了。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吧。”
宋也毫無防備,順著力道走了幾步,回頭看,魏屏已經往回走。
他沒有回頭。
“阿也。”
孟知因走到他面前,神情複雜,“你……你怎麽會和魏屏在一起?”
“是魏屏找你來的嗎?”宋也垂眸問。
孟知因應聲,他余光瞥見宋也脖子上的一點痕跡,瞳孔緊縮,牙關咬緊,宋也發覺,握住了他的手,很輕地歎氣:“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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