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心裡剛扯起來的遮羞布,瞬間又被扒下來。
她坐在台下,抬頭看著台上的陸燃。
一瞬間仿佛靈魂抽離一般,她甚至感覺到這場面有些滑稽。
兒子站在台上,對台下的母親說:“我是個孤兒。”
沈夫人一邊覺得荒謬氣憤。
滿腦子都是:陸燃還不夠知足嗎?他來這場資助大會是要幹什麽?
另一邊,她的眼睛克制不住的掃過陸燃。
像是第一次真正見到這個兒子一般,她的視網膜不斷往大腦傳遞一些信息。
陸燃的頭髮有些長了,怎麽不去剪。
他的衣服似乎很舊,邊緣泛白,袖口好像還磨破了一點。
材質也不夠好,看起來不夠柔軟貼膚,這種材質在沈家當抹布都不夠格。
每多看到一點,沈夫人腦海裡的恐慌都更多一點。
緊接著便是習以為然的惱羞成怒。
都是他自找的。
自找的!
不然她別的兒子怎麽不這樣?
無論大腦在怎麽嘶吼,周圍人若有若無掃來的目光,還是讓沈夫人想到很多年前。
那一次全家出遊。
路上出了點狀況,她和沈鴻源大吵了一架。
當時的情況,沈夫人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自己窩在房車裡自憐自泣,好像是哪個孩子圍了上來,抱住她的腿在說什麽。
沈夫人大罵一聲:“滾!”
軟綿綿的團子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再後來,沈夫人真的記不清了。
一直到達度假的別墅,才有人發現沈家的小少爺丟了。
得知那個消息的一瞬間。
沈夫人就像今天這樣,仿佛所有人都在用目光指責她的失職。
還好。
沈夫人想到什麽,驟然松了一口氣。
還好,沈家沒有公布陸燃的身份。
還好,沒有人知道她和陸燃的關系。
等沈夫人調整完心情,再次抬頭看去,台上的少年已經下了場。
沈夫人緊繃的神經稍松。
這時,坐在她身側的林太太,轉過頭,看看走下台的陸燃,又看看沈夫人,道:“怎麽能讓孩子上這來?”
沈夫人剛落下的心臟猛地一跳:“你、你你說什麽?”
林太太瞥著她,過來人似的閑聊:“像咱們這樣的家庭,我們這種身份總要大度點。家裡鬧是家裡的,鬧出來了就不好看了。”
沈夫人腦子還蒙著,根本沒聽懂林太太在暗示什麽。
大度什麽?
一旁聽了一耳朵的沈星染,默不作聲地低下頭,握緊了手指。
他突然想到自己有意無意透露出的流言。
陸燃剛回沈家那會兒。
有人問起陸燃和他的關系。
他害怕自己養子的身份暴露,慌張之下暗示陸燃只是沈鴻源的私生子。
謊言開了口就要不斷重複不斷強化。
可沈星染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陸燃會和他,和沈夫人,在大庭廣眾下公然對峙。
長桌另一側。
紀旻靜靜坐在輪椅裡,看著這場可笑的鬧劇。
資助大會的時間很長。
中途有校方安排的茶歇時間。
不少學生從座位裡出來,在走廊上閑逛,或者去洗手間。
有些膽大的,直接到最前面和這些企業的負責人打招呼。
只不過,紀旻的身邊沒人敢靠近。
他坐著輪椅。
渾身上下盡是生人勿進的氣息,對這些還呆在象牙塔裡的學生,是一種天然的氣場壓迫。
但是紀旻本人對這種壓迫毫無所覺。
他正皺眉看著台上,在沉思著什麽。
身邊有人正在閑聊:“聽說是……但沈家什麽時候淪落到讓自家血脈找資助的地步了?”
紀旻斂眸。
他沒特意查過陸燃的身份,但無非就是那幾種情況,倒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陳管家整理好手中的學生資料。
他不僅是紀旻的私人管家,嚴格來說他的職位是董事長助理,所以類似的場合他都會過來,處理一些紀旻不方便出面的事。
將資料遞過去後,陳管家看看沉思的紀旻,又順著紀旻的目光看過去。
繼而笑著調侃:“需要把這位陸燃同學加上去嗎?”
“呵。”紀旻移開目光,“我可沒有做慈善的想法,更沒有摻和沈家爛攤子的打算。”
話雖這樣說,但表格遞上去之前,紀旻還是攔住了一旁的助理。
他低聲道:“加一個我私人資助的名額。”
陳管家笑了笑。
陸燃的專業和這次紀家設定好的方向不符。
“私人資助的確是個很好的選擇。”他道。
紀旻倒也沒有出爾反爾的尷尬,隻沉聲道:“看他怎麽選。”
陸燃沒湧到前排蹭臉熟。
他到走廊上透了會兒氣。
剛出來沒多久,一個助理打扮的人朝他走過來,道:“陸燃同學,請過來一下,有和資助相關的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陸燃朝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沈夫人獨自站在一個空教室門邊。
陸燃倒也沒抗拒,跟著助理走了過去。
他進了教室,把門關上。
“你!”沈夫人指著陸燃鼻子破口大罵,“你在台上說的那是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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