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他失去的並不只是一雙腿。
入院之後,得知自己殘疾的消息,也並不出乎紀旻所料。
這些年來,他清晰地感受到生活的不便,以及周圍人形形色色的目光。
紀旻脾氣是很差,但又始終冷靜。
他清晰地知道,這只是紀家奪權必須付出的代價,也是因為他識人不清。
至於被他送進監獄的紀遲,在紀旻眼裡也只是個戰敗的對手。
他甚至並沒多少被背叛的憤怒。
直到前段時間,和沈星遇的那次談判中。
沈星遇提到了婚約。
紀旻當時並沒有露怯,坦然地回復,說自己會考慮。
但回來之後,他卻獨自在房間裡思索了良久。
第二天,紀旻讓陳管家找了一份各大世家適齡人選的資料。
他把這份資料放在電腦上,每天認真地篩選著。
仿佛他真成了陸燃的長輩。
在貼心地為小孩篩選著合適的結婚人選。
要家世好些的,人品好些的,個人能力也要強,不能光靠家裡。
零零散散,他設定了很多條件。
最重要的一個前提卻是:身體健康,沒有殘疾。
紀旻坐在電腦前,將整份文件翻了個遍。
他看起來像是一位貼心的“長輩”。
卻將文件裡的每個人,都毒舌地挑剔了一遍。
像個無恥的競爭者。
最終,看著文件最後空白的底頁。
紀旻心底突然湧上了一股罕見的憤恨。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甚至想弄死紀遲。
如果不是紀遲,他的腿不會斷。
他也不用坐在電腦前,懷著這種難言的掙扎和痛苦,來看這份文件。
如果不是紀遲,他可以順理成章地出現在這份名單上。
出現在最前列。
紀旻以為自己能真的甘心做一位“長輩”。
直到那天,他在陸燃的頸上看到那些若有似無的痕跡。
紀旻微垂下眸子,籠在陸燃發絲裡的手指動了動。
撥開了少年的發尾。
在靠近衣領的地方,那些刺目的紅痕已經消失了。
紀旻指腹虛虛蹭過。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忍受少年身上出現別人留下的痕跡嗎?
男人的手指戀戀不舍地停留了很久。
直到陸燃忍不住,顫著聲音問:
“……老板,你在我頭髮裡找什麽?”
紀旻一愣。
就見少年抬起頭,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問:“我頭髮裡不會有蟑螂吧?”
紀旻:“……”
他收回手,輕拍了小孩一下:“原來你知道怕啊?”
他要伸手再摸。
陸燃卻捂著腦袋不給他碰了。
他伸手去收拾那四隻機械狗。
紀旻挑眉,問:“這不是給我的嗎?”
陸燃:“……”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輪椅上的男人,一言難盡道:“你覺得我買的起嗎?”
紀旻:“……”
“這可是我從做大創的同學那裡借的。”陸燃說著又忍不住仰起臉邀功,“但組裝和程序都是我自己做的!”
紀旻想到剛剛那慘不忍睹的表演,點頭:“看出來了。”
估計因為要現學編程和組裝,所以花費了很長時間。
這幾天才一直熬到半夜。
還特地抽時間,偷偷摸摸給他做了蛋糕。
第二天,陸燃又把這四隻機械狗還了回去。
只是他不知道,這四隻機械狗,很快便被一個“神秘人”買走了。
忙完紀旻的生日,陸燃倒是想起那天顧執說的事情,特地回了趟沈家。
今天沈家院子裡停了兩輛車,似乎是來了客人。
等陸燃進入客廳一看,稀奇了。
坐著的竟然是利諾一家。
這一家三人,正和沈鴻源聊著天,氣氛看起來非常和平。
半點看不出,前段時間的某些”不愉快”。
陸燃覺得有點牛逼。
沈鴻源很牛逼,上次沈星染都快把人得罪死了,結果他竟然又給哄回來了。
利諾一家也是很牛逼。
在沈鴻源做東的飯局上喝到了那玩意兒,竟然還能和沈鴻源齊聚一堂。
不得不說是能屈能伸。
但這幾個能放下那麽大的芥蒂聚在一起,估計心裡都憋著壞水呢。
沈鴻源乍一見到陸燃過來,也愣了一下。
面上頓時顯出一股緊張。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陸燃腳邊,沒看到那條狗,這才重重松了口氣。
陸燃沒帶狗,就相當於沒帶凶器。
再想想……
今天他剛讓人把一樓洗手間的廢紙簍都倒掉了。
應該沒什麽能讓陸燃發揮的地方。
沈鴻源徹底放下心來,朝陸燃露出個慈祥地微笑,問:
“今天學校裡課不忙,怎麽那麽早回來了?”
“回來拿點東西。”
陸燃進門後停了停。
他掃了一眼在座的三人,又看了眼沈鴻源。
明顯感覺到,這四個家夥憋的壞水和他有關。
但陸燃最在意的不是這個。
他看向沈鴻源,問:“你確定沒什麽東西忘了給我?”
沈鴻源被陸燃問得心裡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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