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自己也挺神奇的。
那種在他骨頭縫裡亂竄,讓他生不如死的寒冷陰氣消失得乾乾淨淨。
陳子輕心不在焉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反了,他剛要掉頭就瞥見一個房間裡放著板車,屍體就停在那上頭。
有個同志在板車旁。
陳子輕考慮到不是他一個人,他就推門走了進去。
那同志朝他看來:“向師傅。”
陳子輕點點頭:“你也是來送這位同志最後一程的嗎?”
“嗯,來送送。”
陳子輕發現被子沒有揭,遮住了裡面的屍體,他猶豫要不要去揭個被角。
“向師傅是想揭開被子看看嗎?”那同志說,“我幫你揭。”
屍體的面貌一下就撞進了陳子輕的眼底。
青紫色的臉,嘴巴是張著的,閉不上,眼睛也是。
看得人發怵。
正值春季,死亡時間不算久,房間裡沒有屍臭,陳子輕還是避開屍體的臉衝一邊呼吸,二樓是任務點,一樓的人死了,又是意外,怎麽看都跟任務沒有關聯。
他前一秒自我催眠自己做的一定是日常任務,後一秒就聽見那同志說:“向師傅,湯同志昨晚從放映廳叫到宿舍樓,一路走一路給你叫魂,叫對了啊,你看起來沒事了。”
陳子輕腦子一懵,等他找回神智的時候,同志已經走了,房間裡只有他自己和一具屍體,他一眼都不敢瞄就快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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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小光天麻麻亮就在生活區大門口做好登記上街了,家裡的司機給他稍了一大包好吃的,還有父母給他寫的信,他背著吃的,邊往回走邊看信。
“湯同志——湯小光——”
公路對面傳來喊聲,湯小光連忙收起信紙迎上去:“輕輕!”
陳子輕刹住車:“你叫我什麽?”
湯小光笑眯眯地說:“小名啊,你睡覺的時候說的。”
陳子輕心驚肉跳,我哪天不會稀裡糊塗就把我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吧?他趕緊問監護系統:“你們會屏蔽嗎?”
系統:“會。”
陳子輕擦擦頭上的冷汗,他這個監護系統雖然話少冷淡沒人情味,但是可靠。他把思緒放回正事上面:“湯同志,你昨晚給我叫過魂啊?”
“是啊。”湯小光說,“點香不是總滅嘛,我就等你睡著以後,按照我家那邊的方法叫了一次。”
陳子輕握住他的雙手,又敬佩又感激:“多虧了你。”
湯小光臉一紅:“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功勞。”
陳子輕的態度很鄭重:“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你,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將來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千萬不要客氣。”
“……”湯小光掙了掙手,嘟囔道,“有點緊。”
“抱歉,我冒昧了。”陳子輕松開他的手,情緒一時半會難以平複,“你怎麽不告訴我呢,要不是有同志跟我說,我都不知道。”
湯小光覺得小事一樁:“這不算啥。”
陳子輕不能認同,還不算啥啊,換成他的話……做不到。
“不對啊。”
陳子輕被湯小光的驚疑轉走注意力:“什麽不對?”
湯小光怪異地說:“你剛說是有個同志跟你說的?不是我懷棠哥?”
“不是他。”
“可是,我叫魂的步驟除了懷棠哥,沒別的人清楚啊。”湯小光的鞋底在地上蹭蹭,白嫩的臉上寫著費解,“因為我一路上隻碰到了一個人,是在水塔那裡,我話都沒講就走了。”
陳子輕猜測:“那是在宿舍裡聽到的?”
“我在你宿舍門口喊了你三遍,旁邊宿舍有人沒睡聽見了,也只知道我在給你喊魂,不知道我去過哪,從哪回來的。”
湯小光邏輯清晰:“那個人是怎麽知道我去了放映廳,一路喊你回家的?”
他吸了口氣:“除非是一直跟著我,跟在我後面。”
陳子輕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湯小光擰眉:“是誰啊,哪個車間的,你把名字告訴我。”
陳子輕說:“我沒問。”
“那長什麽樣?”
陳子輕突然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了。
一片模糊。
那個人的身形,和臉都是模糊的。
第19章 啟明製造廠
“輕輕!”
湯小光的驚呼扯疼了陳子輕的神經末梢,他被對方推倒在路邊草地上面。
一輛失控的自行車撞上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直直地向前衝了一段,一頭栽進灌木叢裡,慘叫震耳欲聾。
陳子輕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湯小光去找人理論:“這位同志,你是怎麽騎自行車的,長沒長眼睛?都不看路的嗎?啊?!”
明明是很生氣的話,聲音甜脆聽著沒什麽威懾力。
湯小光一通數落完,還是幫忙把人扶了起來:“下次騎車慢點。”
同志點頭哈腰地推著自行車走了。
湯小光用手在臉前扇扇風降火,他叉著腰返回:“輕輕,你怎麽還躺著,尾巴骨摔了?”
陳子輕的眼珠緩慢地轉向湯小光,聲音乾澀得猶如生了鏽的鏈條:“我一點都想不起來長得是……什麽樣子。”
湯小光:“啊?”
“哦哦哦,你說那個我叫魂的時候一直跟在我後面的同志啊。”他托了托掛在背上的沉甸甸大包,“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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