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是他小叔子,但你已經十六歲了,而不是六歲或者六個月。”寧向致一派正色,“希望你下次能注意點。”
他態度親和:“當然,我沒有指責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你忽略的部分告訴你,畢竟我年長你快十歲,這是我作為長輩該做的。”
梁津川抬起被攥過的衣袖:“是我要看的嗎。”
寧向致的面色發沉,這袖子讓他複習打針前的一幕,他按按抽動的太陽穴:“你嫂子把你當作一個小孩子。”
梁津川機不可察地頓了一拍,他放下手臂,唇邊沒什麽意義地扯帶了一下。
寧向致看了眼烈日:“你回屋歇著吧,我留下來照顧他。”
梁津川轉著輪椅掉頭。
寧向致目送小殘廢支配輪椅進屋,最近讓嫂子照顧好了,臉上身上凹陷的皮肉都在逐漸長起來,不那麽死氣沉沉面無人色。
幾年前沒殘廢的時候,他的模樣是出了名的好,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差。
現如今,長開了的模樣正在恢復,性格更差了。
從裡到外的滲著不定因子。
似乎村裡人有體會,就他的嫂子看不出來,感覺不到,把他當個可憐無助離不開人照料的孩子。
寧向致同情卻不憐惜小殘廢的遭遇,根據他的了解,小殘廢不是話多的性子,不和他的嫂子家長裡短,更不會過問他嫂子的情感問題。
因此寧向致根本就不擔心自己的假話和假身份被識破。
哪知梁津川竟然提了。
還是第一天提的,如此得快速。
……
陳子輕氣衝衝地找寧向致爭吵理論:“沒有的被你說成有的,你這麽能說,撒謊都不打草稿的嗎!”
“你胡說八道的本事排第一,沒幾個敢排第一。”陳子輕圍著寧向致轉圈,嘴裡不客氣地批判,“我什麽時候跟你睡覺了啊,你什麽時候是我情夫了啊?”
寧向致被他轉得頭暈,叫他別轉了。
陳子輕自己也暈,可他偏要轉,他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你還要和我一起照顧津川,我們三是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的一家人,這事你問過我的意思了嗎。”
寧向致面部臊紅,他難堪氣憤,隨手就把一盒藥丟了出去。
陳子輕抖了抖。
寧向致繞過櫃台把藥撿回來。
陳子輕兩手按著台面:“就因為你亂說,害得我要跟津川解釋,我都不知道從哪……”
寧向致不快不慢地打斷:“可以是真的。”
他深深地看了寡夫好一會:“只要是真的,你就不用解釋了。”
陳子輕覺得寧向致是大尾巴狼:“那我還是解釋吧。”
寧向致一口老血衝到了嗓子眼。
陳子輕剛才情緒起伏過大,這會兒發泄了一通,人就疲了,他扶著台面去衛生所門邊的長板凳上坐下來。
眼前投下陰影,陳子輕沒抬頭,寧向致彎腰湊近,判斷他噴灑過來的呼吸:“你沒退燒,我再給你打一針。”
陳子輕十分嘴硬地說:“我退燒了。”
寧向致哭笑不得:“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陳子輕死不承認:“我體溫上去是因為被你氣的。”
現在的他是低燒,物理降溫就可以了,打什麽退燒針,不打。他坐著緩了緩:“你技術不行,戳我那一針害得我坐板凳都疼。”
寧向致先是被懷疑人品和作風,這會兒又被懷疑行醫技術。他怒從心起,礙於長期以來的形象說不出髒話:“這片村子,上到百歲高齡,下到剛出生的嬰兒,都是我看的病我打的針,我技術不行?”
陳子輕很堅持自己的看法:“反正你把我屁股打疼了。”被戳的地方是青的。
寧向致的怒氣一凝,這是恃寵而驕?還說不喜歡他了。他的唇角難壓下去,乾脆背身:“你回去休息天把,衛生所這邊我替你擔著,不會扣你工資。”
陳子輕難以置信:“真的嗎?”
寧向致“嗯”了一聲。
陳子輕站起來走幾步,不確定地回頭問:“那我真走啦?”
寧向致擺手。
何止是恃寵而驕,還……
人跑沒了。
寧向致大步走到門外,他發現寡夫頭也不回,燒沒退就撒腿就跑,生怕自己後悔。
一個帶著拖油瓶,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寡夫,不值得他投入太多精力,他不捕風,他很現實。
起初只有生理反應,無關感情,那就別牽扯不該牽扯進來的。
寧向致轉身回衛生所,他應該不忘初心。
.
陳子輕回去的半路遇上村裡人,搭了趟順風車。
木頭打的板車被壯漢拉著,絲毫不吃力,他身強體壯還會小把戲,采了一把沿途盛開的野花給車上的俏寡夫。
陳子輕稀裡糊塗地抱著野花進門。
梁津川在石榴樹下,手上一根長竹竿,竹竿另一頭用鐵絲做了個鉤子,他在鉤樹頂的石榴,地上躺著好幾個被他鉤下來的石榴,都很大個。
陳子輕來了點精神:“津川,你在鉤石榴啊,我來幫你……”
梁津川厭惡地朝他掃了一眼:“什麽野花都往家裡拿,我家是垃圾場?”
陳子輕默默地掉頭出去,他再進來時,手裡已經空了。
“我把野花丟門前的溝裡了。”陳子輕走到樹下,他望著梁津川鉤石榴,“不要我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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