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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世界都好似黯然失色,桌前的三個男人放下碗筷,索然無趣地給下屬打電話。
不多時,他們站在門外樓道裡處理公務,翻閱文件聲和簽字的沙沙聲成了主場。
三家的下屬眼觀鼻鼻觀心,對老板的奇裝異服視若無睹。他們心知肚明,老板是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遲簾沒接管家族企業,也沒去守母親半生打下的江山,他在把分公司經營穩固後就出來單幹了,事業規模目前不如根基粗壯的“啟榮”跟季氏集團,這會兒他第一個結束工作狀態進門,坐回桌邊,隨後是謝浮跟季易燃。
他們脫去位高權重的掌權人那層外衣,又回到前任軍隊情境。
遲簾拿起筷子劃了劃碗裡的薄薄一層面油,送到唇邊嘗嘗。
謝浮是時隔五年多再吃那個人做的蔥油面。
季易燃半年前還吃著。
只有他上次吃是十年前,十年,既是彈指一揮,也是日日月月堆積起來的漫長時光。
他們三個發小接觸情愛前是兄弟和世交,接觸情愛後經歷過懷疑,妒恨,反目決裂,到了生意場上就是虛偽疏離以及經年不衰的妒恨,參加同一場酒局都不坐一起。
現在能圍著一張小飯桌分吃麵條,這是下屬們都要驚掉下巴的程度。
現實讓他們粉飾太平。
遲簾懶懶地用筷子敲碗邊:“碗怎麽辦?你們怎麽說?”
“我洗不了,”謝浮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這輩子沒洗過碗。”
“你們在一起生活了四年,”遲簾冷下眉眼,“就算有阿姨,但總有心血來潮兩個人做飯的時候,碗是他洗?謝浮,你就是那麽對他的?”
“他不讓我做,”謝浮搖頭笑,“在他眼裡,我的手是上帝打造的藝術品,他總捧著摸,愛不釋手,不舍得讓我的十根手指沾陽春水。”
遲簾面部鐵青,他一雙手修長冷白,比謝浮那種非人類的級別差一點,但贏季易燃綽綽有余。
“你們國內國外的生活了那麽多年,他也不讓你洗碗?”遲簾把對謝浮的羨慕嫉妒轉化成譏誚,一股腦地甩向季易燃,“就你那手,一看就是搬磚乾活的手。”
季易燃雙手交扣於桌面,淡聲道:“他說我的手比一般人的手長一截,只是以前打籃球導致輕微變形,骨節分明有力,顯得很有安全感跟男人味。”
指骨勻稱纖細,溫潤文弱的謝浮扣下手機。
“在國外,我行動方便的時候,飯是我做,碗他洗,他希望我們是分工合作,他告訴我,那是他喜歡的婚姻模式。”季易燃平平穩穩的嗓音響著,字裡行間都是旁邊兩位不曾擁有的歲月靜好和柴米油鹽。
遲簾呵笑:“我去把他喊出來,讓他看你們這兩個被他寵的連碗都洗不了的廢物前任,叫他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謝浮說:“你會洗就洗,這是個表現的機會。”
遲簾沒有表情:“我需要表現的機會,自然會爭取,用不著你們施舍。”
謝浮疑惑:“施舍嗎。”
“這怎麽能是施舍,這是不可多得的證明自己已經成長起來的機遇,你難得有個我跟季易燃掌握不了的技能。”他歎息,“我是真的不會洗,不然我就拿走這個機會了。”
遲簾死死地盯著謝浮,“證明成長”四個字戳到他心肺了,他當年就是死在這上頭。
氣氛正劍拔弩張之時,三人不約而同地前頭,目光投向一處。
進房間的人不知何時站在拐角,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們。
謝浮跟季易燃端碗筷去廚房。
真正沒洗過碗的遲簾走到拐角:“我的等會洗。”他貪婪又克制地凝視眼前人:“不是睡了嗎?”
陳子輕說:“我出來看看陽台的窗戶,感覺沒關。”
“如果沒關,陽台的地板就要被雨水打濕。”遲簾沒讓他動動腦子,沒罵他蠢,只是耐心地講著常識,“到時我們三個發現了,會去關上的。”
陳子輕心說,這可沒準兒。你們忙著顯擺跟互捅,連我出來了都沒及時察覺。
廚房傳出水聲,陳子輕不擔心那兩人打起來,也想象不出他們並排站在水池邊洗碗筷的場景。他把出租屋的門窗檢查了個遍。
遲簾跟著他,見他摸什麽拽什麽,就說關好了,鎖上了。他這強迫症,除了對自己產生質疑,其他人說的他都信。
“你出個門要返回來多少次?是不是還要檢查廚房煤氣灶?”遲簾無奈。從前他不清楚這個人有這毛病。
陳子輕不想說次數。
遲簾趁他不注意湊到他耳邊,說:“你可以拍照錄像,不確定的時候就打開手機看。”
陳子輕眼睛刷亮:“我怎麽沒想到!”
遲簾的唇角輕抽:“那我是不是還比較聰明,”
“他們快洗好了,你去洗吧。”陳子輕打斷他瞬,“別跟著我了,我回房了。”
遲簾睨了眼把他利用完就丟的人:“當初你的那句‘我男朋友的手最好看’,男朋友不是我的專屬,它只是個框架。”
陳子輕蹙眉:“不要翻舊帳,遲簾。”
遲簾冷冷比撇開臉,口中吐出的卻是委屈鬱悶:“謝浮的手最好看,季易燃的手最有男人味,只有我,兩樣都沾點,都達不到‘最’那個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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