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的家屬聞訊前來,老的小的對著義莊師徒磕頭道謝,老人顫巍巍的手打開手帕,將包在裡面的一串銅錢遞給邢剪:“邢師傅,多謝您送我小孫子回家。”
“江上茫茫,遇到即是緣分。”邢剪沒要那串錢,“節哀。”
家屬嚎哭著領走屍體。
陳子輕聽著悲痛的哭聲說:“是意外嗎?”
“是不是意外,那是仵作的事。”邢剪把手放在他背後的蓑衣上面,推著他走,“尋常人家請不起仵作,所以都是意外。”
陳子輕邊走邊望背著屍體回家的人們,聽管瓊道:“江裡正常溺死的並不多,主要是命案,殺人拋屍,掩蓋真相。”
管瓊看了眼單純天真的小師弟,沒再說什麽。
四人回了義莊,第一件事就是洗手,這也是新增的規矩。
陳子輕沒碰到屍體,依舊被邢剪強製性地打了香胰子,根根手指搓了個遍。
邢剪把髒水潑到院子裡,坐在屋簷的小椅子上面敲鞋底,小部分爛泥被他敲得亂蹦四濺,大多都頑強地扒著不動。
陳子輕蹲在旁邊看雨打桃樹,忽然見到一團黑影,站起身道:“阿旺過來了。”
“阿旺!”他對著黑狗招手,黑狗跑近抖動身上的雨水,衝他汪汪叫,尾巴搖得並不急迫,懶洋洋的。
“沒事啊,那你怎回來了。”陳子輕把黑狗叫到身前,摸他潮濕的毛發。
邢剪嫌棄道:“狗毛落了雨,又腥又臭,有什麽好摸的。”
陳子輕戳黑狗額間白毛:“咱們別管他。”
邢剪瞪黑狗。
黑狗垂下尾巴,眼珠小心翼翼地朝他瞥了眼,很怕他。
“師傅,你跟阿旺有點像誒。”陳子輕忽然發現了新奇的事,一會捧邢剪的面龐,一會捧黑狗的腦袋,“真的。”
邢剪:“……”
他沒好氣:“你要你男人像條狗?”
“這有什麽關系。”陳子輕在他耳邊說,“我第一眼見到阿旺就很喜歡,原來是因為它像師傅。”
邢剪的左耳發癢,那股子癢意不過瞬息就從耳朵蔓延到脖子,再到背脊,所過之處掀起一片麻感,腿軟腰緊。
“你的師傅被你捏得死死的。”他氣息粗重地丟掉鞋子,把人撈到腿上。
陳子輕坐在邢剪腿上左右張望,生怕管瓊或者魏之恕看見:“快讓我下去。”
“急什麽,你大師姐和二師兄什麽沒見過。”邢剪神態狂放中飽含松弛,他把臉埋進小徒弟的懷裡,嗅到了雨水打潮的濕悶味道,高挺的鼻尖抵著布料蹭了蹭,感到心安。
陳子輕瞧傻愣著的黑狗:“阿旺,你過來啊。”
黑狗委屈巴巴。
陳子輕拍邢剪後背,腳撒嬌地晃著打他小腿:“師傅,你叫阿旺。”
邢剪不情願地斜眼:“還不過來?”
黑狗仿佛真的能聽得懂人話,討好地搖著尾巴走近,慢慢趴在他的腳邊,無比的安逸。
陳子輕的內心深處沒來由地生出一個微妙的,毫無出處的猜測——阿旺該不會和邢剪是認識的吧?
轉而就否定了,不可能的,阿旺看著年紀不大,它在狗界只能算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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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停,陳子輕就催邢剪去江邊驅煞撈俞夫人。
屍體撈上來送去俞家,得了五兩紋銀。邢剪拿出一點給三徒弟平分做小用錢,剩下的都給了小徒弟。
陳子輕進兩份帳,他把大份小份都放進錢箱裡,抱起來顛了顛,真的沉。
“師傅去燒水,你在屋裡待著,無趣就數銀子玩。”邢剪交代完就親幾下他眼角胎記,徑自去了夥房。
陳子輕摸錢箱裡的元寶,吹幾下,擦擦,放在心口感受元寶的重量,這可不是電視劇的道具,是實物。他想著事,突然問監護系統:“哥,我到現在都沒有觸發支線任務,是出故障了嗎?”
系統666:“這是架構師的後期作品,與前期的有差。”
言下之意是,沒加支線任務。
陳子輕沒怎麽意外,都是隨機分配的,他上一個是架構師的處女作,可怕得很,後期的作品有改動實屬正常。
只要這個任務成功了,他下一個任務就不是那個架構師的作品了,可以不用在倉庫選了。
說起來,上個任務劇情線走完的時候會有官方通知,這次應該也有會有的吧。
倒是劇情線走完就是感情線,誰知道又會停在哪一瞬間呢。
陳子輕蹙了蹙眉心,他提交的儲存感情線申請一直沒下來,可千萬不要來不及……
院子外面有嘈雜聲,陳子輕收心放好元寶,鎖上錢箱出去查看,有幾個人來義莊求助,說是家中老人死了以後,家人陸續生病無藥可醫。
邢剪水沒燒開,隻得先把鍋洞裡的火打滅了,讓他們帶路去墓地。
陳子輕跟著,雙手踹在袖筒裡,短衫外套了個布馬甲,有些許嬌俏生動,他忽然問道:“鄉裡的道士沒之前多了,還是有不少的,你們怎麽不找道士?”
那幾人支支吾吾。
陳子輕了然,道士辦事費用貴,義莊收錢便宜,窮人的還一分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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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頭的土挑撥得亂七八糟,陳子輕撐著鐵鍬喘氣,眼睛追隨邢剪撬棺材,棺板一開就有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撲了出來。
棺材裡的屍體是側躺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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