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皺眉:“使喚誰呢?”
陳子輕十分自然地說:“我男人啊。”
邢剪面紅耳赤,喉頭滾動著悶哼一聲,回頭撿地上的大包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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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尾,翠兒來看望她家小姐,得知了曹秀才的死訊,她望著埋在一起的兩座墳,心緒悵然地呢喃:“真是沒想到……”
陳子輕站在小院門口疊元寶,疊好就塞進黑狗身前掛著的籃子裡:“世事多變。”
“那倒也是。”翠兒倉促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曹秀才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陳子輕聽到這句,沒有像前一刻那樣給出回應。
翠兒隻帶了一份祭品,她揭開搭在竹籃上的布,從裡面端出一碗堆得高高的米飯,一碗肉,一盤乾果,逐一擺在小姐墳前:“曹秀才,我這麽擺,你不介意吧,你可以和我小姐一起吃。”
說著就拎出竹籃裡的酒壺,倒了杯酒灑在兩座墳前,磕了幾個頭,最後一個磕完沒立即起來,額頭貼著地面小聲抽泣。
陳子輕默默疊著元寶。
翠兒祭拜完進行自我調整,她把小姐的墓碑擦擦,拿著竹籃走到陳子輕面前,遞給他道:“這裡面有我給你們師徒做的鹹菜和糕點,管姐姐的幾支發簪,還請收下。”
“多謝翠兒姑娘。”陳子輕把疊一半的黃紙塞懷裡,騰出手去接竹籃。
翠兒一張圓臉蛻成瓜子臉,麻花辮改成半披散半梳起來,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微欠身:“那我不打擾了。”
陳子輕說:“才來就走啊,不留下來吃個午飯?我大師姐待會就回義莊了,你們可以敘敘舊。”
翠兒搖頭,視線從他的胎記上掃過,沒有抵觸的意味:“不了。”
陳子輕不勉強:“翠兒姑娘一路順風。”
翠兒對他揮揮手,他揮得更大力,也更久。
這一別,幾乎可以確定不會再見了。
陳子輕掏出懷裡的黃紙繼續疊起來,翠兒和他也不算多親,他就是煩這種場面。陳子輕看一眼義莊的方向,那裡面的三人……
想到個事,陳子輕問系統:“我能不能用積分把我想說的話,變成這個時代的字出現在紙上?”
系統:“可以。”
陳子輕心裡的一個難題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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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夜裡,天邊斬下一道白光,那一片區域亮如白晝。出來上茅房的魏之恕見此情形追著白芒去查看,他返回義莊敲擊師傅的屋門:“師傅,有棵桃樹被雷劈中了,我不清楚年份。”
一門之隔,傳出邢剪渾倦的聲音:“哪棵?”
魏之恕道:“林子南邊那棵。”
“至少上百年。”邢剪掀開濕熱的被褥,“快去撲火。”
上百年?魏之恕的呼吸快了幾分,他喊醒管瓊,二人背上梯子,提著木桶跑了。黑狗一會看他們跑的方向,一會看關著門的小屋,腦袋扭了幾遍,還是趴回去給小主人守門。
屋裡,邢剪摸了把被褥裡的少年背脊:“我去一趟。”
“我也去幫忙。”陳子輕要起來,被邢剪按回去了,“你腿都在顫,下個床都成問題,能去哪。”
陳子輕拽著邢剪,借他的力量坐起來,他扶著腰揉了揉:“人多力量大。”
揉腰的手被握住,拿開,寬大許多的手掌攏上來,寸寸揉他酸軟的腰,他吸著氣抱怨。
“是師傅不對。”邢剪忽然側目,“不用擔心撲火的事了,要下雨了。”
……
桃樹從頂端劈開,中間竄出火光,燒起來了。
管瓊跟魏之恕架梯子,兩人配合著潑水撲火,忙到灰頭土臉也沒把火撲掉,還是一場春雨幫了他們。
邢剪拿著幾根粗麻繩過去,和他們一起,冒雨把桃樹劈開的兩半捆綁起來,打上結。
魏之恕筋疲力盡:“師傅,能活嗎?”
邢剪拍樹:“能活。”
“接下來你們輪流看守,”他瞪了眼隔著距離跟在他後面的黑狗,“還有你。”
阿旺耷拉著個舌頭叫了聲,似是在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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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焦的桃樹長出了新芽。
邢剪盤算如何使用木材,義莊的老破桃木劍驅邪效果不理想,只能圖個心理作用,他要換一批桃木劍震在靈堂,還要給三個徒弟一人打磨一副驅邪手串。
但在這之前得找個黃道吉日砍樹藏起來,或是運走。那夜雷擊,鄉裡不少人都看見了,早就傳開了,附近道觀和還沒走的道士不會不希望拿走木材做令牌,做五雷鎮尺,什麽都不做,販賣都是一筆橫財。
他這義莊被貓貓狗狗盯上了。
懷璧其罪。
邢剪才等到最近一個合適的日子把樹砍下來,當晚就有一批江湖上的人來義莊偷取,不知道哪冒出來的一夥人出面阻止。
從他們時刻關注魏之恕安危的這一現象可以判定,他們是薑家人。兩撥人在義莊交手。
邢剪一腳踹在搶走錢箱的人,陳子輕眼看一道寒光朝著他後心斜砍下去,身體先大腦一步撲上去用胳膊替他擋住。
陳子輕慘叫著軟倒在邢剪身上,有種胳膊就剩一點皮肉掛著了的錯覺,他痛得嘴唇哆嗦,要不……就在這個時候走吧,趁這次意外“受傷死去”。
還沒成親。
那又怎麽樣呢,成親以後也沒個合適的時候,永遠都沒有合適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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