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晉拓指間捏著根咬變形,被唾液濡濕的煙蒂,四周一片狼藉,房內東西被砸爛,燈片碎了一地,手機躺在牆角遍布爆裂的痕跡,他就這麽置身狼藉中和他太太開視頻,面上有未乾的眼淚,和被飛濺的碎片劃出的鮮血,神色陰鷙,形同厲鬼。
然而他自我感覺“出長差”期間的心態十分平和,包括今晚主動讓那段錄音進他手機,點開聽完以後。
他已經在看佛經了。
佛經在哪?
哦,想起來了,在他腳下。
他面無表情地拿開腳,在黑暗中盯著破碎的佛經,片刻後就彎腰撿起來,彈了彈上面的灰塵。
不分日夜出現在他腦中的電流讓他出現耳鳴的症狀,他處在精神分裂的懸崖邊,有時冷靜,有時暴戾,反差大,情緒極度不穩定。
“你那裡是白天吧,那你這會兒是在哪兒啊,黑漆漆的,怎麽外頭的日光一點都沒透進來。”陳子輕懷疑商晉拓哭了,眼睛是紅的,所以才不開燈。
商晉拓將煙頭抵著佛經,一寸寸地碾斷:“窗簾拉上了,遮光。”
陳子輕撇嘴:“你不開燈還跟我視頻,我一點都看不見你。”
商晉拓深黑的眼在鏡頭裡的人臉上遊走,他喉頭震動著,無聲輕笑,撒什麽嬌,開了燈,你就該怕了。
瞬息後,商晉拓唇邊沒了弧度,他陰沉沉,孤零零地坐著,面部肌肉隱忍又駭人地抽搐。
商晉拓忽然就深思自己如今的處境,和所有變化的開端。
這不是第一次思考。
記不清是第一次,但這次和之前每次一樣,思考到一半就被電流聲打斷,沒了蹤跡。
商晉拓大力拍打幾下頭部,他指尖顫抖,煙夾不住地掉在地上,身體呈現出遭受電擊的症狀,或是精神。
陳子輕不知道商晉拓此刻正在經歷什麽,承受什麽,只聽出他的喘息聲加快變粗重,急亂地詢問他怎麽了。
“我只是又想起那段錄音,產生了不快。”商晉拓脖頸鼓著青筋,言語上聽不太出什麽痛苦。
“那你別想了……”
陳子輕沒法過去找他,只能口頭安撫了好一會,直到商晉拓的氣息慢慢恢復,陳子輕才松了口氣。
視頻還開著。
商晉拓也依然沒開燈,他閉著眼,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是不正常的紅。
斷裂的思緒不由他掌控,想要連接也不是他說了算。
以及他時常莫名其妙,越克制就越亢奮,失心瘋一般的欲望。
他拉下西褲拉鏈,動作優雅,手背卻浮起急迫的青筋。
他的老婆全然不知他在情欲上的沉迷,庸俗,卑劣,又神經的一面。
甚至連他本人過去也不清楚。
“我不喜歡商晉拓,我在感情上絕不會選他”這句,商晉拓直接跳過“不喜歡”,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不會選”二個字上面。
太在意,在意到即便他明白這是離間計,依舊失去理智,被情緒支配控制,當了回歇斯底裡的暴徒。
為什麽會那麽在意。
為什麽就那麽在意沒有被選。
驀地,一個突兀的詞在他腦海竄起。
首選。
那一霎那間,商晉拓感到全身血脈都被掐住,他把自己勒得皮肉劇痛,腹部肌肉緊繃到極致,清晰分明的紋理上滲出一層薄汗。
陳子輕做夢都不會想到商晉拓在幹什麽,他發了會呆,忽地想起來個事,之前他跟下助手說的是買含羞草的客人救了沈不渝。
而小助手回答的是人,那並不等於是默認了他的話,他想到個可能,心跳快起來,明知故問了句:“沈不渝是不是你的人送去醫院的?”
商晉拓起身,腿上的佛經掉在腳邊,重新被他踩在腳下,他額發凌亂地散落在眉間,整個人又沉穩又癲狂:“嗯。”
陳子輕說:“你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那裡?”
商晉拓低笑出聲:“你不知道原因?”
陳子輕聽著他的笑聲,耳朵有點麻:“我書沒讀兩年,是個文盲,沒文化,腦子不靈光,你覺得我……”
“貶低自己做什麽。”商晉拓眉頭皺起,面露不悅,“你不笨,很聰明。”
陳子輕摸手上的佛珠,心想,你猜出我重視他們的命,所以你在出差的這段時間派了人手跟著他們,為的是幫我留意他們的行蹤軌跡。
哪怕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重視他們性命的緣由和目的,或是通過那兩顆子彈揣摩到了。
總之……
謝謝。
謝謝你的不逼問不深究,更謝謝你的成全和幫助。
“你瘦沒瘦啊?”陳子輕心緒震蕩,他往手機屏幕前一湊。
瘦沒瘦?誰知道,他在這裡,一天像是過成了七十二小時,尤為漫長,無論是日出,還是日落,針灸按摩學得倒是快,只等體驗的對象。
商晉拓闔著眼眸,密長的睫毛投下陰影。
脹痛難忍,缺點什麽。
“商太太,錄音對我造成了沒辦法忽略的影響。”商晉拓說,“這段記憶需要覆蓋。”
陳子輕睜大眼睛。
商晉拓字裡行間沒有多少命令強勢的意味:“你錄一段給我,錄那段話的反義詞。”
陳子輕抿嘴,反義詞的話,不喜歡就是喜歡,不選就是選。他輕聲:“那我晚點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