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媽還有人本來可以活久點,就因為化療縮短時間,這你怎麽不說?”沈不渝揪住老頭的白大褂衣襟,充斥血腥氣的身子晃了晃,站不穩地倒在他身上。
老頭哪受得住這死沉的重量,他往後倒,幾個後生趕緊把他撐住。
病房裡一團亂,死氣沉沉的氣氛總算是減輕了不少。
沈不渝被下屬扶回沙發上,他虛弱地喘息,眼下情緒閃爍不定。
斂之年初元氣大傷,體質能恢復多少,化療走的更快,不如保守治療,還能活長些。
沈不渝,你是醫生還是他們是醫生?
醫生就沒有判斷錯誤的時候?他們敢保證他化療就能好嗎?
能嗎?能嗎!
沈不渝通過內心深處的叫囂來發泄快爆炸的慌亂不安,他不過是摔個樓,怎麽醒來天都變了。
還不如死在樓下,摔成肉泥來得痛快。
“什麽方案都是利弊共存。”老頭說,“當然,這主要還是看陳先生自己。”
“廢話,他的身體,怎麽樣當然是他說了算!”沈不渝咆哮。
老頭想把病歷砸他臉上。
這時,一直沒出聲,存在感卻很強的謝伽月說了話:“即便要個人拿主意,那也輪不到你沈不渝,他有丈夫。”
沈不渝諷刺:“你冷靜,理性,你了不起,我反正做不到。”
“我一想到他可能活不了多久,我就……”沈不渝雙手捂臉,平闊的肩膀抽動。
謝伽月問老頭:靶向藥有嗎?”
“沒有。”
老頭前腳說完,沈不渝後腳就帶著哭腔吼:“老子在網上看了視頻,靜脈滴注的時候,護士都戴幾層手套才給打針,輸液都他媽是毒藥!”
“不毒怎麽殺癌細胞。”
謝伽月在老頭前面開口:“你能不能有點常識。”
性情暴躁衝動的沈不渝難得沉默。
陳子輕無精打采地說:“都出去吧,我想睡覺了。”
於是病房很快就清淨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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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米養百樣人。
有人能及時感受到痛苦,而有人卻是在某些時候延遲痛苦,謝伽月就屬於後者。
從知道斂之患病到親眼見他穿著病服躺在病床上,謝伽月都跟沒事人一樣,言行舉止都十分正常。
沈不渝這邊有兩處傷口要重新包扎,護士在做準備,他站在病房窗口,看到樓下的謝伽月一瘸一拐地往醫院大門口走,身上有傷走得慢,一手按著腹部,一手摸脖子上的頸托,不知道要出去幹什麽,像是看不見來往車輛,直接就往前走。
刺耳的車喇叭聲和刹車聲連成一片,匯聚成謝伽月的抽泣。
沈不渝哧了聲:“殘廢就是殘廢。”
下一刻就猶如一隻犯了雞瘟失去鬥志的公雞,唰地拉上了窗簾。
……
陳子輕也不知道自己睡沒睡著,就是累,從內到外的疲憊。
到了中午,廚娘拎著吃的來醫院,她在客廳等,讓管家把吃的送進去,等了會就見管家出來,廚娘趕緊迎上去:“吃了嗎?”
管家搖頭。
廚娘急了:“不吃那怎麽行,不吃哪有營養。”
管家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給大少爺打個電話。”
廚娘:“你不是說大少爺近期回不來嗎?”
管家:“回不回得來,總是要匯報的。”
“大少爺怎麽舍得不回來。”廚娘擦眼睛,“你跟陳先生說說,這生了病,別把它當個事,那它就不是個事。”
管家露出在病房藏起來的愁容:“道理誰都懂,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老中醫給他開了中藥,要配合著喝。”管家說。
“有用嗎?”
管家沒回答,廚娘已經知道了答案,她臉色黯淡,“有沒有用,都是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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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開始喝中藥,吃口服的藥物,他感覺自己有了點勁的時候,不經意間抓了抓頭髮,抓下來一把,不禁錯愕不已,怎麽回事啊,我這怎麽就開始掉頭髮了啊?
網上不是說這狀況要等到幾次化療之後嗎,難道我領到的是……加速版?
陳子輕瞅瞅手上頭髮,眼睛眨了眨,心裡有了個主意,他默默地把頭髮這丟點,那丟點。
沈不渝過來看他,見到病床枕頭上的頭髮,手一松,讓人特地去芮姐那拿來的甜點掉在地上,一下就爛了。
“謝伽月,怎麽辦,斂之掉了很多頭髮,不該這樣,媽的。”沈不渝把那些頭髮收集起來去找謝伽月,他絕望地薅著自己茂密的短發,使勁地拽著扯著。
病房裡靜得掉針可聞。
沈不渝的聲音不爭氣地發抖:“這是不是說明他快……”
謝伽月輕飄飄道:“多嗎,四十七根,多嗎?”
沈不渝一窒,他放下手抬頭。
謝伽月微笑:“我問你,多嗎?”
沈不渝:“不多。”
“既然不多,你慌什麽。”謝伽月把數好的頭髮放在書裡夾著,“麻煩出去把門帶上,我要休息了。”
沈不渝不想嘲諷謝伽月是不是等他走後就開始哭,他行屍走肉似的回到斂之病房,直勾勾地凝視著:“你會活活痛死的,我想給你一槍,讓你痛快的走。”
陳子輕嘴角一抽,我謝謝你啊。
沈不渝快把他的所有報告翻爛了,怎麽都沒法接受他患癌的事實:“那癌大多是吸煙群體,你不抽煙,年紀又小,沒不良嗜好,怎麽就得,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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