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一個個的數,”張慕生似笑非笑,“不確定夠不夠?”
陳子輕察覺他抓著自己的手一直在劇烈顫抖,揣摩不出是亢奮還是什麽,又被他在煙頭這個小事上的過分偏執給弄得頭皮發麻,數什麽啊,數煙頭?你自己發瘋,還要我陪你啊?
“你等我等得不耐煩了,寧願抽這麽多煙,也不給我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問問。”陳子輕試圖跳過數煙頭這種優質奇葩的行為。
張慕生似乎在跟著他的思路走:“所以你玩野了,錯在我。”
“我……我可沒這麽說。”陳子輕象征性地用不受限制的那隻手推推他肩膀,“你坐樓梯上擔心我,怕我今晚不回來了,要跟人開房睡覺,你怪我一邊和你玩,一邊又去找別人玩,認為我隨便,我一心二用。”
陳子輕停頓了幾秒,仰起臉的時候,嘴唇好像擦到了張慕生的下巴,不是很確定,他吸了吸氣:“慕生哥,我只是出去玩玩,你就擔心得抽了兩口袋的煙,還跟個獨守空房的怨婦一樣,你不是對我沒想法嗎?”
張慕生將他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來,丟開,隱約帶著一股子不知跟誰置氣的意味,短促地自嘲一笑:“我希望永遠沒有。”
陳子輕怔怔的,一時間忘了呼吸。
有什麽冰涼的觸感抵上了他的脖頸,是張慕生的鼻尖,他的耳朵若有似無地捕捉到了男人牙關張合聲,近似野獸啃食,一切都太過詭異驚悚,他的動脈不安地鼓動著,周圍皮膚冰冷滲出汗液。
陳子輕的雙手抓緊張慕生的肩頭,將他的衣服抓出了倉皇的褶皺,為了達到目的硬是沒把他推開。
雖然也不可能推得開就是了。
陳子輕從張慕生的身上感受到了血腥暴力之類的東西,膽戰心驚道:“你別,別咬我脖子。”
那聲音很小,吐字破碎,宛如一隻誤入凶獸捕獵區的食草類小動物,可憐,害怕,顫動,卻不敢跑,也不敢動。
張慕生猝然脹痛無比,他拽著少年就向上走。
陳子輕被拽得身形踉蹌,腳不時踢到樓梯:“你不要抓著我,慕生哥,你走慢點,我樓梯都爬不好了。”
閉嘴。
張慕生絲毫不減力道和速度,他的面部肌肉駭人地抽動,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那點夏天才形成的,微弱的道德枷鎖隨時都要繃斷。
“慕生哥,我鞋子要掉了,我們慢點行不行……慕生哥……”
閉嘴。
手要斷了,陳子輕疼得冷汗涔涔,眼前都是花的,身子也抖得厲害,越發虛軟。
膝蓋“咚”地磕到樓梯,他吃痛地喊出聲:“張慕生,我膝蓋磕破了!”
拽他的可怕力道猛地卸去一些。
陳子輕沒感覺到液體流出來,膝蓋應該沒破,又撒謊了的他心跳如打鼓。
快到二樓了,樓道裡很黑,張慕生聽起來已然恢復如常的聲調緩慢地響起:“遊樂場好玩嗎?”
陳子輕磕磕巴巴:“啊?遊,遊樂場啊,當然好玩。”
張慕生沒回頭,拽著他的手也沒撤開。
陳子輕要嚇死了,撒一個謊就是滾雪球,不知道得撒多少個去圓。
張慕生漫不經心:“坐在摩天輪上面看到了什麽?”
陳子輕說:“有錢人眼裡的西寧。”
張慕生意味不明地重複他的話:“有錢人眼裡的西寧。”
“好了好了,你不要搞得跟老師問學生問題一樣,你問我了,我也不是非要告訴你答案。”陳子輕嘀嘀咕咕。
張慕生松開他,幾步上去,接著是開門的聲音,他擦擦臉上跟脖子上的汗,有股子死裡逃生的虛脫。
.
一到家,張慕生就把兩個口袋的煙頭拿出來扔在桌上:“數吧,數清楚了再說夠不夠。”
陳子輕錯愕了會,嘴角抽搐地拒絕:“我不數,我累了,現在就要洗澡睡覺。”
張慕生拽住他手腕:“數完再去洗澡。”
陳子輕跟他僵持,手被他勒得越來越疼,張慕生像是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這讓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張慕生首次在他面前情緒外露的一幕。
破裂的沙漏四分五裂。
“數!我數!”陳子輕被逼無奈,“我數行了吧!”
……
桌上足足有二十九個煙頭,差一個就是四十,兩包煙的量。
陳子輕忽地抿嘴,沒差,他進樓道看到張慕生抽的,就是第四十根煙。
“慕生哥,你瘋了啊,一天不到就抽兩包煙,癮這麽大,命不要了是吧。”
張慕生坐到椅子上,眼眸垂下去,周身氣息捉摸不透:“你來西寧找我之前,我一個禮拜一包。”
陳子輕不說話了。
“我去洗澡。”他咳一聲。
張慕生淡淡道:“膝蓋不是破了?”
陳子輕含糊:“都結痂了,我洗澡的時候自己會注意的。”
接著就說:“你去倒點水喝,緩緩嗓子吧,煙抽得太多了,聲音都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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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時候,陳子輕回想起了張慕生在樓道裡的那句“希望沒有”。
那就是有。
張慕生不知何時對他有了想法,只是不願意面對,一天天地壓抑著,時間久了就習慣了,今晚總算是舍得拿出來了點。
陳子輕唉聲歎氣,當時他該跺腳讓感應燈亮起來,看清張慕生的面色眼神和表情,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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