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這次能一切順利。”季易燃低歎。
“盡人事聽天命。”陳子輕向他伸手,“牽著我。”
季易燃牽了。
他們牽著手朝桃樹那裡走去。
遲簾落後兩步,孟一堃低聲說:“兄弟,我帶了速效救心丸,要含幾粒嗎?”
他冷笑:“不需要。”
轉而就報數量:“八粒。”
.
桃樹下多了四個人,謝浮卻沒感覺,他在自己的世界。
陳子輕很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場。
季易燃陪著他,像是給他依靠和力量,實際上把他的手捏得生疼都渾然不覺,全無之前的大度。
遲簾寒聲:“季易燃,你捏疼他了。”
季易燃理智的弦猝然顫了下,他倏地松開對愛人的禁錮,眉間落滿愧疚自責和無措:“抱歉。”
陳子輕噙著點生理性的淚,小聲嚷了一句:“太難了。”
季易燃下顎收緊到極致,顯得俊冷異常,又在瞬息間恢復如常:“你去和他說話,我在這裡等你。”
陳子輕考慮到距離很近就沒說什麽了。他苦於怎麽讓謝浮看到自己。
就在這時,謝浮摘下了一顆小桃子。
陳子輕下意識說:“別吃了,肯定是苦的。”
謝浮聽不見一般,他對著一點大的桃子咬了一口,白得能清晰看見血管的一張臉扭曲:“怎麽這麽苦。”
“難吃。”
他這麽說,卻是把桃肉吃掉,牙關咬合著咀嚼,明明是優雅的好看的,卻有些神經質。
“老婆,這桃現在不能吃。”謝浮朝身旁說話,“過兩月再給你摘一顆,好嗎。”
他抬手做出摸頭髮的動作,半搭著眼俯視,笑容深情:“我怎麽會騙你。”
身旁空無一人。
陳子輕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這是陳子輕第一次目睹謝浮的幻覺和幻聽,他有個虛構的世界,是他主宰的,美好的,完整的。
陳子輕的後背漸漸潮濕,他來國外,來療養院,站在這裡見謝浮,遺願的進度條就動了,後面的事情可以再說的吧……
後面一點,季易燃跟遲簾的目光同時追隨他的背影。
“你心胸真開闊。”遲簾陰陽怪氣,“要是停車場,全世界的車都能停得下。”
孟一堃拽遲簾,讓他別在這時刺激季易燃。
遲簾嗤笑著偏頭。
季易燃掀了掀眼皮,他的眼底早已被醜惡的真實佔據,捆著它的鐵鏈發出掙響,隨時都會衝出來。
遲簾譏誚地扯動了一下唇角,原來也是個有病的。
顧知之造的什麽孽,碰到三個偏執狂。
他要負責任,誰讓他招人。
.
謝浮坐下來讀英文原版書籍。他發音純正悅耳,一側肩膀松弛下去點,仿佛靠著一個腦袋。
陳子輕心說,我不把謝浮拉出來了,我不……
謝母的鬼影冷不丁地出現在屋簷下。
陳子輕大駭,進度明明都已經動了,謝母為什麽還沒消失?
Bug沒修好嗎?
她不看她的兒子,隻死死瞪著陳子輕。
在場的只有陳子輕一個人能見到這個畫面,他被瞪得想大喊大叫。
可他忍住了,他焦慮得腦門冒汗。
他的猶豫不決被後面三人看在眼裡,各有所想。
季易燃作為他的伴侶,並未開口。季易燃在和自我做鬥爭,來國外忘了帶藥,稍不注意就會在他面前暴露真面目。
孟一堃大腦急速轉動,他千防萬防,還是讓遲簾撩下了一連串酸溜溜的質問。
“顧知之,你心疼他,你不舍得讓他離開幻境回到現實世界,受苦受罪受折磨,當小醜?”
“你不是向來一對一,跨過去了就不會再回頭看一眼的嗎?”
“他醒來不就是我現在的生活?”
“我不比他慘?他起碼避開了你的婚禮,不用給你敬酒。”
“他有病,我沒病?”
“怎麽也沒見你心疼我?”
陳子輕啃著食指關節眉心緊蹙,下垂的眼角鋪滿煩躁與怪罪:“你別說話了行不行啊?”
遲簾下腹一熱:“行。”
“我告訴你,”遲簾壓下邪念,“他必須回來。”
“他母親的葬禮在即,藏在背後的凶手要等他找,他不光是你的前未婚夫,還是個兒子,獨生子,家族繼承人,很多事,很多責任。”
“你問問季易燃,謝浮再不回去,繼承人是不是就要易主。”
“謝長治的婚姻出現感情危機兒子生病期間,他的理性和判斷力都會有所下降,身邊的親信裡誰知道有沒有反水的。”
“謝長治離婚失去鄭家的支持,這裡面有謝家某些人的推力,他自身難保,怎麽給他兒子保留掌權人的位置?”
遲簾跳出情愛,他以遲家未來家主和如今的分公司管理者身份,站在利益場攤開局勢。
陳子輕不懂豪門內鬥,但他聽遲簾說的這些也能知道謝家危機四伏,不是表面那麽太平。
“你替謝浮著想,你們已經……”
遲簾打斷:“誰替他著想,我是為我自己,我需要找個安慰,比我更慘的才能給我提供。”
陳子輕:“……”
他走到季易燃身邊,把季易燃摳動的手掌撥開,一點點擦掉掌心的血:“你再把手摳破,今晚別上床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