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人都傻了:“你剃之前不和我說的啊?”
謝浮那股想被表揚的喜悅斂去,他的腦袋開著車窗,眼微微闔著,黑發短而清爽。
“你整個人不都是我的嗎,你剃頭髮這麽大事,”陳子輕唉聲歎氣,“剔了就剔了吧,下次不能不問我的意見。”
謝浮坐過去:“老公錯了。”
陳子輕捧著他的腦袋,看他缺頭髮的那塊地方:“還好你顏值過硬。”
謝浮笑:“別這麽膚淺。”
陳子輕的表情很認真,謝浮識趣地改口:“你可以這麽膚淺。”
“拍個當紀念吧。”陳子輕和他腦袋靠著腦袋拍了幾張照片,把其中一張發給了他。
謝浮的手機在口袋裡,沒有拿出來。
陳子輕瞟了他兩眼,忍不住問道:“你不發朋友圈啊?”
謝浮唇上挑:“不發了。”
“發吧。”陳子輕說,“我喜歡你在朋友圈炫耀我。”
謝浮定定看愛人的側臉,看得眼眶有些酸澀:“那老公發一個?”
陳子輕望著車窗外前往謝家的路景,點點頭,他始終牽著謝浮的一隻手,這手又漂亮無暇起來了,仿佛沒有受過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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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這天,他們這對夫夫要跟阿蒙吃飯,都戴了帽子。
阿蒙送了他們一首歌,他發在了陳子輕的手機上面,不會對外發布,隻屬於他們。
“這首歌的風格跟你們原先的那些不一樣。”陳子輕聽完說出自己的感受,他還想說更多,卻不知道怎麽形容。
阿蒙切牛排吃:“是我從你們身上獲得的靈感。”
陳子輕心裡一動,他起身去洗手間,給了謝浮跟阿蒙私聊的機會。
謝浮悠悠地問:“你從我跟我愛人身上看到了什麽?”
阿蒙說:“都在歌裡。”
謝浮動了動眉頭,他拿過愛人的手機聽那首歌,沒聽完就說:“腐爛與新生。”
阿蒙不意外他能聽出歌裡的靈魂主題。
謝浮輕笑:“腐爛是長久的腐爛,新生不是長久的新生。”
阿蒙放下刀叉,捋了捋略顯狂野的半長發絲:“何必想久遠的腐爛,現在是新生不就好了。”
謝浮拿過愛人的餐盤,吃掉他不吃的菜。
阿蒙像是充滿深意,又像是隨便在自己的人生經歷裡扒了一塊丟出來:“再者說,一個人體會過新生以後,即便再次腐爛,也能靠著回憶新生撐下去,撐到下一次的新生到來。”
謝浮說:“唱歌的都這麽會假大空?”
阿蒙不見半分惱怒:“我不是主唱,我主要寫歌。”
他忽然看向少年身後:“你老婆回來了。”
謝浮起身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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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意外事故之後,謝浮不試探也不發病,遲簾沒再出現在陳子輕面前,甚至另外兩個發小季易燃跟孟一堃都沒什麽存在感。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就是又一個秋天。
陳子輕從謝浮口中得知遲奶奶病重,他們買了鮮花去看望老人。
遲奶奶是自己嚇自己嚇病的,孫兒恢復記憶以後,她就開始慌了,哪怕兒子跟兒媳多次告訴她說,她的孫兒在國外好好讀書正常社交,沒有偷偷回國糾纏顧知之,他已經放下了邁過去了,她還是整日整夜的胡思亂想,因此鬱結成了心病,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哪扛得住。
陳子輕跟謝浮去的時候,遲家的直系基本都在,其中就有痛哭的遲簾和他同樣在哭的姑姑遲芬。
不熟悉的寒暄了,熟悉的反而形同陌路。
遲奶奶彌留之際發現孫兒的目光落在顧知之身上,她知道,她曾經的毒誓靈驗了,報應啊,秀芬,你看到了嗎,我遭報應了。
孫兒要和謝小子爭,必定會吃苦,他本來可以不吃的。
他將來拚盡一切想得到的東西,曾經就在他手裡,是他的家人強行掰開他的手指,逼他把那不該抓著的東西放下,不準他帶著踏上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等孫兒拚盡一切都無法得到,那他午夜夢回,得多恨他的家人。
遲奶奶離開人世前幡然醒悟,她握住孫兒命劫之人的手,緊緊握著,一雙渾濁的老眼裡有模糊不清的祈求,她想說什麽,油盡燈枯發不出聲音了。
陳子輕心頭悵然,他得了癌症的奶奶病情穩定,遲奶奶卻要走了。
手背上多了溫熱觸感,是謝浮攏住了他被老人握著的手。
謝浮和他站在一起,低聲安慰老人:“遲奶奶,我們幾個會幫著您照顧好你孫子的,您安息吧。”
遲奶奶帶著後悔和不安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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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葬禮那天下小雨,送葬的隊伍排得很長,男女老少全都一身黑衣。
遲簾戴著墨鏡站在一旁,他裸露在外的輪廓愈發俊美,雙眼被鏡片遮擋,唇線拉直顯得冷利。
各家族吩派的代表逐一上前送遲家上一任主母。
到謝家時,陳子輕走在謝浮的長輩後面,每個長輩都有一個保鏢撐傘,他沒有保鏢撐,是謝浮充當了那份工作。
傘面足夠容納兩個成年人,他們胳膊挨著胳膊,手持一朵淡黃雛菊。
雨大了起來,謝浮將傘往愛人那邊傾斜,送他去墓前,立在旁邊看他把雛菊放下來。
陳子輕望了望墓碑上的老人,他在心裡說:“遲奶奶,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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