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我,跟你借錢的那個,嗯嗯,我到縉陽了,我想再跟你確認一下夏小川七弟的地址……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等我還你錢的時候,請你吃飯啊。”
陳子輕掛了電話,他摸摸剩下的錢,在坐公交跟打車之間徘徊片刻,選了前者。
縉陽沒下雪,濕淋淋的冷無孔不入,陳子輕買了個口罩戴上,他轉了兩趟公交才到夏開勝的小區。
那小區是個老破小,陳子輕爬上樓敲門,敲得手疼了都沒點動靜,不會要白跑一趟吧,他坐到堆積在門邊的廢舊家具上面懷疑人生。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上來了,伴隨著叮叮當當聲響。
陳子輕想到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堆,他立即下樓迎接,一個白胡子老大爺拖著一大袋瓶子跟他大眼看小眼。
“是夏開勝夏爺爺嗎?”陳子輕把口罩拉到下把上面,過去幫忙拖袋子。
老大爺打量他:“怎的?我犯法了?”
陳子輕:“……”
老大爺性格挺不錯,他把袋子扔門口。
陳子輕介紹著說:“大爺,我是從夏家村過來的,您知道那裡被開發了嗎?”
“開發啊,我聽我兒子說啦,給錢還給工作,開發商是大善人,錢多得沒地兒花,擦屁股都擦不完。”
老大爺利索地掏鑰匙:“我這說法能上電視台了,你拿回去交差吧就。”
“我不是開發商的人。”陳子輕抽抽嘴,“是這樣的,大爺,我見到了一張畫像,是您的姐姐夏小川,我對她的故事很好奇,就來拜訪拜訪您。”
老爺子用絲毫不渾濁的眼睛瞧他:“年紀小吧,吃飽了容易撐著。”
陳子輕一點也不生氣,他哈哈笑起來:“大爺,您好好玩。”
這回換老大爺不樂意了,他哼了一聲,用鑰匙把門打開,踹了一腳根本沒惹他的袋子,對站在門外的小輩說,“不進來?”
陳子輕笑彎了眼睛:“不怕我是壞人嗎?”
“愛進不進。”
老爺子剛說完,陳子輕就快速進了門。
屋裡遍布老人獨居的痕跡,大概是兒女都各自成家打拚,自己一個人孤獨了,才願意跟一個陌生人嘮嗑。
陳子輕環顧四周,沒多少地兒下腳,垃圾挺多的,他感覺老大爺投來了視線,就和善地微笑。
老大爺又哼了一聲:“會做飯嗎?”
“會!”陳子輕把大衣脫下來,也沒在意椅子乾不乾淨就放上去,他卷著毛衣袖子去廚房,“大爺要吃麵條還是菜啊,我都會。”
“你看著弄。”老大爺整理自個的戰利品去了。
陳子輕見冰箱有點食材,就做了兩菜一湯,在老大爺的暗示下陪著吃了一碗飯。
老大爺吃完剔牙:“要問啥趕緊問,我東邊那條街還沒撿,忙著呢。”
“我就幾個問題,不多的。”陳子輕在手機上調出備忘錄做筆記,“您大姐的丈夫叫什麽名字啊?”
“裴王八。”
陳子輕的手指停在掉色模糊的手機鍵上,看老大爺一眼。
老大爺:“記錯了,叫裴狗屎。”
陳子輕還看著他。
“看看看,就知道看,你那眼睛怎麽跟外國佬一樣,醜死了!”老大爺嫌棄地扔掉牙簽,語氣不善地從嘴裡吐出一個名字,“裴遠知。”
陳子輕問道:“哪三個字?”
老大爺又嫌棄上了:“跟你說話費勁。”
陳子輕沒脾氣地哄著:“ 大爺您辛苦,是我沒文化。”
“哼。”老大爺不情不願地說,“上非下衣的裴,遠方的遠,知了的知。”
陳子輕在備忘錄上打了出來,這名字很有書卷味的樣子,就那種翩翩君子。
“那大爺您跟您的姐姐姐夫來往多嗎?”
“什麽來往,各過各的。”老大爺咕嚕喝掉剩下的菜湯,“兄弟姐妹走到最後不都這鬼樣。”
陳子輕笑笑:“說是這樣說的,但還是一家人呢。”
“你一看就沒兄弟姐妹。”老大爺隨口說完,發現小輩那比門上春聯淺不了多少的嘴巴一扁,沒人要沒家回的可憐蟲樣,他有點後悔自己最快,乾脆就講對方想知道的事。
“她跟裴狗屎私奔了,很久沒有消息,後來我到縉陽了,她不知道怎麽找了過來,跟我借錢,一個人來的。”
陳子輕連忙記錄:“借錢?欠債了嗎?”
“屁,說是要和裴王八去南洋做生意。”老大爺回憶著往事,“她把一個木雕放我這抵押,借走我一筆錢,等手頭寬裕了就回來還我錢,拿走木雕。”
“錢我借給她了,木雕她一直沒換走,我倒不是在乎那筆錢,雖然在當時不算少,差不多是我全部家當了,但她從那以後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我能氣她一輩子,氣到咽氣,去地底下找她算帳。”
陳子輕安慰著說:“沒回來肯定是有什麽原因吧。”
老大爺心裡也清楚,所以他沒接這茬,用沉默表示對命運的無奈。
陳子輕找大爺要了電話號碼存手機裡,以便日後聯系,他想著還有什麽沒問:“他們感情好嗎,有孩子嗎?”
老大爺用乾枯的手指梳著自己的白胡子:“借錢那會兒一提起裴狗屎眼睛就樂沒了縫,好得沒邊了,至於孩子,當時說有個兒子,跟她姓,沒帶在身邊。”
陳子輕心想,那就是有後代,他這會兒還是相信直覺,夏橋正跟夏子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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