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被他從頭翻到尾都沒找到信,鐵定是讓宗懷棠發現了,拿走了。
陳子輕焦急地啃著嘴巴皮,宗懷棠拿走信不可能不看,那他就不用再寫一封了吧。
不行,還是得寫。
十年前,跟十年後不一樣。
這個年代的人普遍情感含蓄委婉,信紙是最好的傳情之物。
即便是對於少數濃烈奔放的來說也是一樣。
時間的原因,陳子輕沒有寫很長,他寫好就將信放進宗懷棠的枕頭底下。
一系列動作都沒發出大聲響。
陳子輕迅速梳理心緒,他早就拜托過湯小光照顧宗懷棠了,橘貓養得胖乎乎,宗懷棠很喜歡它。
種在文體館後面的那棵桃樹搬到了院子裡,結的桃酸是酸了些,能下嘴。
宗懷棠送他的杯子裂了個縫,黏上了能喝水,字典裡的字他都會寫了,注釋也都看過很多遍了。
車間的工人都很敬重宗懷棠,和他處得很好。
廠裡發的月餅券跟糖果票,宗懷棠說這個禮拜天帶他去用。
明早要吃什麽來著,疙瘩湯。
……
陳子輕摸摸宗懷棠的左腿,轉身走出房間,他坐在屋簷下的小椅子上面,等著被傳送,等著等著就眯了一會。
【傳送進入倒計時,請陳宿主做好準備】
無機質的電子音響起。
陳子輕突然想再見宗懷棠一面,他往房間裡奔跑。
窗外月光還算亮,房裡光線朦朧。
宗懷棠躺在他平時躺的位置,指尖拿著什麽。
陳子輕不知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一股抓不著看不見的寒意從他的腳底心鑽到頭頂,他跑進去喊:“宗懷棠?”
沒有回應。
陳子輕跑到床前:“宗懷棠!”
宗懷棠穿著白襯衣跟黑西褲,短發是睡前才洗過的,散發著茉莉香,他雙眼緊閉,面色白中泛青,床頭櫃上是打開喝空的鹽水瓶,指尖拿著那朵手工絹花,懷裡放著一封信。
陳子輕抖著手打開了信封,是一手漂亮的瘦金體。
致我的輕輕:
我這一生不夠長,不夠絢爛,我被執念所困,我與鬼魂為舞,渾渾噩噩瘋瘋癲癲分不清何年何月,直到遇見了你。
自此,我分清了年月,我的世界得以明亮,感恩命運對我的眷顧。
但是命運沒有永遠眷顧我。
我經歷過憤怒,茫然,無力,絕望,崩潰,我坐在井邊抽著煙罵命運不公,我不想哭,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敢讓你看見。
我知道你馬上就要離開我了,我不能看著你離開什麽都做不了,我只能自己先走。
我不守信用,違背了對你的承諾,我是個懦夫。
輕輕,我們來生會再見嗎?
會的吧。
你說我們攢的大善大德,下輩子能用上。
所以我們來生會再見的。
輕輕,我們來生一定要再見。
但願那是你的時代,同性戀人可以在街上拉手的時代。
我走了。
我們,來生再見。
我愛你。
——1993年初夏,宗懷棠絕筆。
陳子輕哭笑不得:“這下好了,我不用擔心我走了以後,你過不好了。”
宗懷棠安靜地躺著。
陳子輕看著他,看著看著,突然就快速拉起他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長久地沒有動彈。
【檢測到宿主的情感波動出現異常,超出傳送到下一個世界的安全數值,無法進行傳送。】
【一,取消宿主身份,二,清除異常。】
“我選二。”
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貼著宗懷棠的掌心淌了下來,陳子輕把一雙眼藏在他手中,嘴裡重複著呢喃:“我選二……我選二……”
宗懷棠,這段記憶和這份感情,我不能帶走了。
對不起。
希望你下輩子健健康康。
第43章 逼王集中營
陳子輕是被潑醒的。
沁入骨髓的涼意像刀子劈下來,就對著他的臉劈的,皮肉撕裂般生疼,臉部肌肉痙攣不止,被蒙住的眼睛裡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一桶水都潑不醒?”
“你再去打一桶水過來。”
“打什麽,我一泡尿憋一路了,現成的,大補!”
“你尿完帶他去洗嗎?”
“老子是綁匪,又不是老媽子。”
“那你尿他一身一臉,回頭我們還要帶他上路,那味道誰受得了?”
“艸!老子打水去,看老子不潑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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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
陳子輕的耳朵裡進了水,鼻腔裡也進了水,他難受得劇烈咳嗽起來。
嗓子很疼,脖子也疼。
【您本次成功登錄地址:垡城,琩興市,石豐縣,夏家村,東邊水庫旁的山廟】
濕漉漉貼在臉上的頭髮被一把扯住,頭皮傳來刺痛。
“tui!這逼玩意兒怎麽長得跟個妖精一樣,不會真是妖精吧,我看看是不是。”
陳子輕感覺有隻手伸到他的衣領處,粗暴地撕開,他的後腦杓抵著地面,脖頸仰出脆弱的弧度,一下一下咳顫著抬起胸口,像是把自己當那人懷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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