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懷棠斜眼:“突然就迫不及待了,急不可耐了,心急如焚了?”
“廠長的身體健康關系到廠裡的發展,我急是正常的吧,況且我也是為了你。”陳子輕正色,“你哥好起來了,你全家都能輕松,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總是一人分飾兩角,會很累。”
宗懷棠好整以暇道:“那向師傅真是用心良苦,愛慘我了。”
陳子輕臉上一紅:“反正你別多想,我以前是對廠長有仰慕的心思,現在不了,我對他只有下層對上層的關心,沒有其他想法。”
宗懷棠牽著唇笑:“向師傅擱這立誓呢,別站那麽遠,到我跟前來立。”
陳子輕惱怒地瞪過去,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急眼了。”宗懷棠從喉嚨滾出點笑意,“去吧。”他摘下手表丟在桌上,“五分鍾後你不出來,我進去打你屁股,當著你那位廠長的面打。”
陳子輕目瞪口呆:“廠長也是你哥,你要當著你哥的面打你對象屁股?你瘋啦?”
宗懷棠嘴邊的煙抖動著掉到腿上,他及時撿起來,才阻止西褲燙個洞。
操。
胡言亂語了。
宗懷棠用手臂擋臉,夾著煙的那隻手擺了擺:“快去快回。”
“那你還打我屁股嗎?”
宗懷棠拿以橋正裡開手臂怒吼:“你就不能在五分鍾內出來,是有多少話要說?從開天辟地起的頭?”
陳子輕無語了會就跑去見宗林喻。他好看看,宗林喻究竟是不是另一個宗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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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蠟燭都沒點,床頂也沒掛八卦圖,房裡依舊無比陰冷。
宗林喻沒有躺在床上,他坐起來了,後背靠在床後的雕花木板上面,那張和宗懷棠完美複製的臉比牆上刷的水泥還要白。
氣色很不好,全身上下沒什麽活人的氣息。
陳子輕停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廠長。”
宗林喻的棉被蓋在腹部,雙手放在被子上,他的十根手指的指甲沒有長亂,很短很平整,一看就是常修剪。
從這點來看,他生了怪病後,家裡並沒有冷落他。
陳子輕盯著那雙手,第一次來沒發現,現在才驚覺,宗林喻的手都跟宗懷棠的一樣,指骨,關節,甲床……
要不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他都想看一下宗林喻的掌心,看看有沒有繭子,有幾個,什麽樣的。
一道目光落到了陳子輕的身上,沒有惡意,沒有冰冷,是溫和的。他淡定地迎了上去。
原主每逢大會都跟宗林喻打招呼,發言踴躍準備充分,宗林喻在禮堂給他發過兩次獎。
在原主心裡,廠長清楚他是一個集體榮譽感非常強,對自身要求極高的同志,是工人們的學習對象。
他們私下裡並沒有多少接觸。
陳子輕被宗林喻無聲凝視著,有種宗林喻知道他不是向寧的錯覺,並且對他是有好感的。
因為他感知到了宗林喻釋放出來的信息,允許他接近。
陳子輕心裡的雜念在狂野生長,要把他包住纏緊,截斷他的呼吸,讓他活活悶死。
“廠長,我是小向,我來看你了。”陳子輕在雜念成網前說。
宗林喻昂首:“小向,我聽我弟說了,你是他對象。”
同樣的人,氣質截然不同,當哥哥的是山峰,弟弟是湖泊,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顯示出來。
陳子輕有點緊張地搓了搓指尖,宗懷棠不聲不響地進來一趟,就為了攤牌?他點點頭:“是的,我跟宗技術確實正在處著。”
宗林喻用的是詢問工作要事一般的口吻:“兩個男同志,兩個同性,前面沒有路。”
這裡仿佛不是休息的房間,而是辦公室,會議室。
廠長喘息虛弱,言語有力到能輕易直擊人的心臟:“想好要怎麽走了?”
陳子輕的大腦飛速運轉:“魯迅先生在他的作品《故鄉》裡講,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宗林喻收回目光:“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接下來是長久的死寂。
陳子輕主動打破凝結的空氣:“廠長,你的身體怎麽樣?”
“你出去吧,跟我弟好好處。”宗林喻沒有嘮家常的意思,“他認真了,就會認真一輩子。”
陳子輕下意識就往後接了一句:“我知道。”
宗林喻驀然問:“你真的知道?”
陳子輕一時語塞,偏偏宗懷棠又將目光放了過來,過於犀利能讓一切無處遁形,他本能地躲閃。
宗林喻淡聲篤定:“你不知道。”
陳子輕有種置身刀光劍影命懸一線的恐懼,他乾澀又堅定地說:“我會知道的!”
“好。”宗林喻似是笑了一下,“好。”
陳子輕知道這關過了,他偷偷把手心裡的汗擦在褲子上面,發現自己的腿在打擺子就趕緊調整站姿,順帶著放松一下肌肉。
房裡再次被死寂籠罩住了。
陳子輕一直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也沒有走。
宗林喻閉著眼:“還有事?”
陳子輕組織好了語言往外倒:“廠長,我想跟你說我最近知道的事,我們啟明製造廠的原身是化工廠,那廠二十多年前發生過一起很嚴重的事故。”
宗林喻面不改色,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動了動,暴露了他的內心。
陳子輕猶豫著問:“化工廠的廠長,是你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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