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為鶴雖然初來乍到,但垡城圈子裡至今都沒摸清他的背景,深得很。
大老粗在幾個長輩的低聲警告下冷靜了點,他把槍重重砸在桌上,挎著臉忍氣吞聲。
陳子輕沒找地兒坐,他全程站著,拿出了百分百被提問的態度。
鍾家挑不出他的其他刺了,這麽乾耗到七點半,把給微玉撐腰的柏為鶴耗走了也沒用,除了把人打一頓,做不了什麽了,打了還有可能得罪傅延生,誰知道會不會又出現上次那種先同意讓鍾家把人帶走,半路卻發請柬保人的離奇現象,他們權衡利弊,一對眼神,只能就此作罷。
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要為家族的長遠利益打算,家主比他們更清楚。
於是路家一眾起身向公館主人打招呼:“柏先生,我們已經跟傅太太聊完了,告辭!”
柏為鶴側身:“慢走。”
陳子輕等人走光了就拍拍胸口,追上朝木橋方向走的柏為鶴:“柏先生,路少的死因你都聽見了吧,這個世界真的有鬼。”
柏為鶴腳步不停地踏上木橋:“沒見過。”
陳子輕替他慶幸:“那你是幸運的。”
上了木橋,陳子輕垂頭注意腳下的時候,沒發覺前面的人身形有一瞬的停滯。
天冷,池子裡的水結著冰,傭人沒打碎,保持著自然的風光。
木橋硬邦邦的,踩上去發出咯吱響。陳子輕跟著柏為鶴走到橋那邊,看他左耳廓上的助聽器,熨得很平整的黑色大衣,松弛垂落的手,嗅著他身上的冷淡氣息。
商場如戰場,家破人亡打敗仗的沒怨氣嗎?
可能鬼也怕窮凶惡極的殺人犯跟壞人吧。因為那類人身上的煞氣太重。
做人的時候不敢惹,做了鬼還是不敢。
像傅延生,扇死個人跟扇死隻蒼蠅一樣,他都沒被鬼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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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在公館門口等老板,有輛車停靠過來,下來的年輕人一表人才,衣服上有家族徽章,表明了身份。
就在司機準備給老板打電話匯報時,公館裡走出來了兩道身影,前面的體型高大,幾乎把後面的人擋住了,只能從他邁開的腿間看出一雙白靴,網上是直而細的腿。
司機聽見那年輕人揚手:“嫂子。”
然後他口中的嫂子,也就是傅太太從老板身後走出來,公館門前精心養護的花頓時就不怎麽樣了。
陳子輕看到費萊爾出現在公館,有種懸在頭頂的刀終於掉下來的一言難盡感,他偷瞄柏為鶴,自己現在沒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柏先生,謝謝你昨晚收留我。”陳子輕真心誠意地道了謝,袖子裡的手拿出來,對著他揮了揮,“再見。”
柏為鶴一言不發。
陳子輕的心提了起來,是不是他漏掉了什麽?
哦,藥膏的事。
“藥膏很好用,我臉上消腫了。”陳子輕露出笑臉,勾人韻味的鳳眼跟紅軟嘴角都彎了起來。
柏為鶴依舊沒有言語,他高許多,俯視的時候,眼微微闔下去,看不清眼裡是什麽樣的世界。
陳子輕一頭霧水,還有漏的嗎?他認真想了想,沒有了啊。
柏為鶴忽而開口:“再見,傅太太。”
陳子輕的耳朵驀然一紅,怎麽回事,柏為鶴之前這麽叫他,他都沒感覺,這個時間的這一聲莫名顯得磁性繾綣,讓他有點不自在。
傅太太坐上了回去的南瓜馬車,突然想起什麽,急忙跑下車,跑到尚未上車離去的柏為鶴面前。
“你的助聽器是定製的吧,摘取還是要多小心點,要收好了。”
柏為鶴的笑意轉瞬即逝:“有勞傅太太提醒。”
陳子輕愣了半天才回神:“那就這樣,我走了啊,再見。”
又說了一次再見。
陳子輕上了車,他邊系安全帶,邊從後視鏡裡看柏為鶴。
車像離弦的劍,猛一下就駛出去,陳子輕抓住安全帶心跳加速:“費萊爾,你開慢點啊!”
費萊爾真的慢下來了,公館的面貌和門前的人也徹底見不著了。
陳子輕心裡空蕩蕩的,他沒去過遊樂園,感覺坐刺激的項目從高空墜下來應該就是這樣。
腿伸不開地屈在座椅前面,陳子輕往後坐坐,他安靜片刻,突然轉頭:“費萊爾,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我吃飯沒擦乾淨嘴嗎?”
費萊爾玩味道:“我去公館接你的時候,傅哥要是在車裡坐著,那你跟別的男人膩歪的時候,就是你死的時候。”
陳子輕反駁:“什麽膩歪,只是正常的告別。”
費萊爾沒拿出一二三的證據甩他臉上:“你怕傅哥,不怕柏為鶴?”
陳子輕說:“都怕。”
費萊爾笑道:“沒看出來。”
陳子輕對著車窗外想,你不懂的,我有原主的情感殘留,不自覺地就不怕了。
“柏先生沒有扇人耳光掐人脖子的嗜好。”
“那不就是情趣?”
陳子輕:“……”不愧是傅延生的心腹,你們穿一條褲子。
“再說了,柏為鶴只是沒有扇你耳光掐你脖子,這可不代表他不會扇其他人耳光,掐其他人脖子。”
這話並不能讓陳子輕給柏為鶴打低分。
柏為鶴給他的初印象是發怵,後來聽傅延生說在國外玩開的時候多可怕,相處下來發現除去個別不安的瞬間,總的來說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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