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槿出了浴桶,垂眸等候的宮人上前,為他擦乾身體。
穿好寢衣,謝雲槿披著濕漉漉的頭髮,遊移不定。
若是以前,要去就去了,他不是沒和梁煊同塌而眠過,第一次在東宮留宿,就是宿在太子殿下的寢殿裡。
那個時候他多大?
應當才十歲。
請封世子的皇令剛下來,全侯府都在為這件事高興,除了長寧侯。
尋到一點小錯處,長寧侯罰小雲槿跪了一夜,並將他的小廝侍女一並扣下,不讓他們向老夫人和侯夫人告信。
寒冬臘月,下了雪,小雲槿在冰冷的屋裡跪了大半夜,長寧侯知道他第二天要去宮裡,不敢做的太過,後半夜把他放了。
冷到近乎失去知覺的小雲槿裹在被子裡,屋裡銀炭燃燒,一點點驅散身上的寒意。
卻無法驅散心中的冷。
“為父罰你,是為了讓你長記性,你以後就是侯府的世子了,切記,不可妄為……”
長寧侯說了很多,小雲槿聽了,隻覺得好笑,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真切感覺到,長寧侯,他的父親,不希望他好。
只因為他沒能如他的願,在太學表現出色,借由太子這層關系,成了侯府的世子,長寧侯便雞蛋裡挑骨頭,隨意尋了個理由,罰他跪了半夜。
小雲槿受了寒,膝蓋還疼得厲害,娘親連他的面都沒見著,就被送上了進宮的馬車。
長寧侯站在馬車前,開口:“你已經長大了,不該再與母親過於親近,從今日起,你搬到我院子裡,我親自管你,下了學,早點回來,不要在外面逗留。”
小雲槿抱著自己的腿,撇撇嘴,沒說話。
他不想去長寧侯的院子住,他不想活在長寧侯的桎梏中。
放學後,小雲槿沒有出宮,悄悄躲在學堂的樹叢裡,他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一旦被長寧侯找回去,他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可他就是不願意回去。
長寧侯的親信沒接到人,尋找動靜驚到了太子,詢問理由後,太子吩咐人幫著一起找。
太子沒忘記今天見到的小伴讀,沒有往日的活力,如一株被暴雨淋過的小苗,蔫噠噠的。
到底放心不下,也加入尋找隊伍。
最後是太子撿到了躲在樹叢中幾近昏迷的小孩。
看著小雲槿臉上未乾的淚痕,太子謝絕了長寧侯親信將人帶回去的要求,把人抱到東宮。
太醫看過後,太子發現了小雲槿腿上的淤痕。
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小雲槿悠悠轉醒。
坐在床邊的太子第一時間發現:“你醒了?”
“殿、殿下?”
小雲槿的身體本就不好,折騰一番,聲音啞得不成樣。
高公公端來水和藥,喂他服下。
等他精神好點,太子才道:“你父親在找你,為什麽要躲在宮裡?”
小雲槿往溫暖的被子裡縮了縮:“我不想回去。”
太子做了個手勢,宮人陸續退去。
“孤請了太醫來,你腿上的傷……”那傷一看就是跪出來的,太子想不明白,小伴讀做了什麽,會讓長寧侯對唯一的嫡子下這麽狠的手。
小雲槿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聲音嗡嗡的:“他說要讓我搬去他院子住,我不想去,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不想我當世子。”
太子沒想到,小雲槿腿上的傷,會和自己一番運作有關,心中不禁有些憐惜。
小雲槿不願回去,他便將人留在東宮,派人去查長寧侯府究竟是什麽情況。
既然謝雲槿成了他的伴讀,便是他的人,斷沒有自己的人白白被別人欺負的道理,即使那個人是小伴讀的親生父親也不行。
小雲槿在東宮住了一個多月,再回去,長寧侯沒再說讓他搬去他院子的話,也沒再為著一點小事懲罰他。
謝雲槿知道,這中間,一定是梁煊做了什麽。
他不能因為還沒發生的事疏遠梁煊。
打定主意,謝雲槿抱著自己的枕頭來到太子寢殿。
高公公在外面守夜,看到謝雲槿抱著枕頭過來,心中詫異,面上卻不顯,迎上去:“小公子是來找殿下的嗎?”
謝雲槿和太子之間氣氛的微弱改變,作為貼身伺候太子的人,高公公感受明顯。
自家太子倒是一如往常,主要是謝雲槿隱隱有躲著太子的意思,眼下謝雲槿似乎想通了什麽……
兩位主子關系和好如初,高公公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不用通報,高公公主動為謝雲槿打開太子寢殿的門。
梁煊剛洗漱完,穿著比平時隨意,看到出現在門外的謝雲槿,詫異挑眉。
注意到謝雲槿手中的枕頭,梁煊示意對方進來:“阿槿要與孤秉燭夜談?”
等謝雲槿進屋,高公公將寢殿門關上。
謝雲槿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梁煊熟悉的態度讓他放松下來,熟稔將自己的枕頭放到太子床上。
太子殿下的床大得很,足以睡下五六個成年人,多一個他綽綽有余。
謝雲槿主動親近來之不易,梁煊沒多說什麽,用如往常一般的態度對他。
躺在床上,謝雲槿道:“殿下還記得我第一次留宿東宮嗎?”
“記得,那時候你生病了,渾身燙得很,偏偏你自己覺得冷,一個勁往我懷裡鑽。”一整夜,梁煊覺得自己仿佛抱了個大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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