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從凳子上站起來,走之前還看了眼趴在殷崢懷裡的皎皎,不由誇了句:“這孩子真勇敢。”
這小孩雖然也哭,但也只是緊緊攥著爸爸的衣服小聲地哭,比起大多數哭得歇斯底裡,邊哭還邊掙扎的小孩來說勇敢多了。
小小的一團明明疼得一個勁地往爸爸懷裡縮,哭得聲音卻也隻比小貓大不了多少。在他見過的小孩中,就沒有這麽讓人看著就心疼的小孩。
趴在爸爸懷裡哭得殷崢腹部的衣服都濕了的皎皎,聽見醫生伯伯誇他後,還是從殷崢懷裡抬起頭來,用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醫生,含糊不清地道:“謝,謝謝醫生伯伯。”
哎呀,這小孩怪讓人稀罕的!
皎皎被殷崢抱著從兒童治療室出來的時候,左手拿著兩顆糖,右手拿著三顆糖,兩隻小手都被塞得滿滿的。
皎皎哭得紅腫的眼睛微微彎著,將手裡的糖果給殷崢看,哭得微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爸爸,醫生伯伯說,是獎勵。”
“嗯,皎皎很,勇敢。”殷崢略微有點費勁地說道,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腳步越發踉蹌。
“爸爸勇敢,處理傷口,皎皎就給爸爸獎勵。”皎皎指了指他肩膀上蔓延過來的血跡道。
“什麽獎……”話還沒說完,殷崢就突覺眼下忽黑忽白眩暈得厲害,怕摔著皎皎的他連忙扶著牆順著坐在地上。
剛坐在地上眼前就是一黑,徹底失去意識前殷崢弓著脊背將皎皎牢牢地藏在懷裡。
那是一個即便被打斷全身骨頭,也能確保懷裡的人是安全的最佳姿勢。
走廊周圍的醫生護士見此連忙趕了過來,殷崢不願放手,連失去意識了也依舊將懷裡的皎皎藏得嚴嚴實實的,沒辦法,醫生護士只有連帶著他懷裡的皎皎一同抬進了治療室。
當剪開殷崢背後的衣服,看見他被灼燒得血肉模糊的後背時,在場的醫生護士都忍不住抽了口氣,這麽重的傷,這人還這般若無其事,這忍痛能力當真非一般人能比的。
治療床上,被失去意識的殷崢牢牢藏在懷裡的皎皎很是懵懂,他拉著爸爸胸前的衣服眨巴著眼睛想,爸爸怎麽突然就睡著了?
一定是累了!
想明白了的皎皎乖乖待在爸爸懷裡,沒一會就點著小腦袋睡著了。
殷崢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媚的陽光從窗邊落進來,窗台上的綠植顯得生機勃勃,發現爸爸醒來的皎皎從床邊的小凳子上站起來,手裡拿著根粉色棉花糖踮起腳遞給殷崢:“爸爸,獎勵!”
殷崢聽著他軟乎乎的聲音,看著他費力踮腳的模樣,彎腰將他抱到床上。
“鞋鞋髒!”皎皎說著坐在床邊將腳上的鞋子蹬掉,才轉身爬進爸爸懷裡,將手裡的棉花糖塞到殷崢的手裡:“獎勵。”
說完覺得缺少點什麽的皎皎歪頭想了想,然後雙手撐著殷崢的手站起身,踮起腳尖,小手費力地摸了摸爸爸的頭髮,軟軟地道:“爸爸是最勇敢,最勇敢的爸爸。”
整個上半身都纏著繃帶的殷崢感受著頭上軟乎乎的手,聽著皎皎軟軟的誇獎,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裡看上去十分陌生的棉花糖上。他有點生澀地低頭咬了口,糖絲落入嘴裡迅速融化,除了余留的一點甜味外再沒有其他,卻奇怪地讓殷崢的整顆心都跟著蓬松柔軟下來。
握緊手裡的棉花糖,殷崢僅剩的右眼裡浮現細微的新奇,這還是他第一次得到獎勵。
原來得到獎勵是這種感覺嗎?
從門外進來的醫生看見殷崢拿著棉花糖的模樣,莫名地覺得這人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可怕。
只是他的力道確實很大,對那個小孩的保護欲也強得可怕,昨晚醫院好幾人合力都沒掰開他的手,最後沒辦法還是用的肌肉松弛劑,才將他懷裡那被憋哭的小孩放出來去上廁所。
“感覺怎麽樣?”醫生上前問道。
“還好。”殷崢側頭看向他。
“你體內那殘留的藥物我們已經給你清除了,只不過還有些副作用,這幾天你會格外感覺虛弱無力,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大礙。倒是你背上的傷有點嚴重,你平時睡覺時注意著點別壓著,也不要沾水,吃食也注意點不然會留下很多疤痕。”
交代得差不多後,醫生向坐在床上的皎皎小朋友打了聲招呼:“皎皎小朋友今天還感覺疼不疼?”
“不疼了。”皎皎揚著下巴給他看自己的脖子。
“小朋友也要注意不要讓傷口沾到水哦。”
“知道啦。”皎皎奶聲奶氣地點頭,小模樣看上去十分可愛。
醫生笑了笑轉身離開。
醫生走後皎皎則繼續躺在爸爸懷裡,一邊玩著爸爸的手指,一邊和爸爸講自己是怎麽要求護士姐姐帶他去買獎勵,然後怎麽買到棉花糖的。
坐在床上的殷崢聽著他奶聲奶氣的聲音,低頭繼續一口一口地咬著手裡的棉花糖。
殷崢以往不懂,不懂什麽叫做家人,不懂為什麽有些人有了能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會笑得那樣開懷,更不懂很多人時常嚷嚷著人活著得有意義的話。
對於他而言活著僅僅是存在著,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意義。
所以他並不在乎生活質量,也不在乎被繼母丟在邊城,僅僅是為了存在而活著。
只是……
殷崢咬下最後一口棉花糖,低頭看向玩著他手指玩得不亦樂乎的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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