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從皎皎嘴裡出來的那刻,老王氏老淚縱橫,她握緊手裡的飴糖,顫顫巍巍地往外走。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這是她唯一能為兒媳和還沒出生的孫子做的事了!
剩下的……就看命了……
“爸爸,生孩子很危險嗎?”老王氏走後皎皎仰頭問爸爸。
殷崢摸著他的頭,動作輕揉地將他頭頂上亂翹的頭髮理順:“嗯,很危險!”
“會疼嗎?”
“會!”
皎皎皺了皺小鼻子,從爸爸懷裡爬起來,轉身抱住爸爸的脖頸:“爸爸。”
“嗯?”殷崢側頭看著他。
“爸爸不生皎皎氣好不好?”
殷崢疑惑,感受到皎皎的情緒低落,伸手輕撫著他單薄幼小的背:“為什麽要生氣?”
“因為皎皎不乖,爸爸痛痛。”皎皎認真地說著,小嗓音裡帶著濃濃的歉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殷崢不明白皎皎這情緒的突然轉變,仔細地將剛才說的話細細過了一遍後還是不明白,他拍著皎皎的背擰著眉頭細細地想著,什麽事會讓皎皎覺得自己不乖,讓他痛痛了?
想著想著,殷崢突然想起了那天皎皎問他,他是不是從他肚子出來時,他點了頭……
殷崢眨了眨眼,動作僵硬地低頭看向懷裡的皎皎,如果說皎皎是聽到生孩子會疼才突然轉變情緒的話,那麽讓皎皎覺得自己不乖,讓他疼的事就是……
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自己心情的殷崢只能沉默。
外面寒風呼嘯,沉默了好一會的殷崢突然開口:“不會生你氣的!”
他眼裡很是無奈,面上卻出現了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柔和的表情,面部微小的動作帶動了左臉那道從眉梢貫穿下頜的傷疤,眉梢眼角的柔和與左臉上那道傷疤相襯,越發顯得猙獰狠戾,與他懷裡那幼小白嫩的小孩格格不入。
殷崢抬手摸著皎皎圓溜溜的後腦杓,重複道:“不會生皎皎氣的!”
“為什麽?”皎皎從爸爸肩膀上抬起頭。
“不為什麽?”
“可是皎皎不乖,做錯事了呀?”
“皎皎沒錯,也不會做錯事!”殷崢臉上沒太多情緒,黑沉的眼神中帶著一股子認真勁,他是打從心底這樣認為的。
“哎?”皎皎撓了撓臉,懵懂的眼神裡很是疑惑,是這樣嗎?皎皎不會錯事,皎皎有這麽厲害嗎?
想不明白的皎皎晃了晃小腦袋沒再想,坐在他專屬的小凳子上,彎著腰動手仔細地將褲腳往上卷,卷好後他就將腳伸進木盆裡,一隻踩在爸爸的腳背上,一隻小心翼翼地探進水裡試水溫。
水溫不燙,皎皎才放心地把腳伸進水裡。
皎皎的腳很小,白白胖胖不說,指甲蓋上還暈著淡淡的粉,在它的襯托下,殷崢小麥色有著隱隱傷疤和厚繭的腳就顯得有點醜陋。
皎皎用腳撩了點水在爸爸的腳背上,然後就用兩隻小腳踩在爸爸的腳背上搓搓搓。
殷崢僵直地坐著不敢動,腳上的力道總是沒有手上掌控得那麽精準,他生怕一不小心把皎皎腳指頭給碰折了。
天氣冷的時候泡一泡腳會很舒服,殷崢以前沒這樣的習慣,現在因為要陪著皎皎,也漸漸習慣睡覺前泡一泡腳。
外面寒風蕭瑟,村裡人大多都摸黑睡了,只有村長家依舊點著油燈心裡焦躁地等待著。
床上的陳氏痛得暈過去又醒過來,孩子始終生不下來,深秋時節她渾身都被汗浸濕了個透,發絲一縷縷粘在臉上和脖頸上,陳氏咬下了嘴裡一塊肉,血腥味混合著嘴裡殘余的糖味讓她稍微清醒了點。
她死死抓著被褥,想著自己就算沒了命也要先把孩子給生下來,她忍著眼前一陣陣的黑,聽著李四嬸的話使著勁。
生老病死是每個世界亙有的現象,而改寫一個注定要死亡的人的性命和復活已死亡的生命,都是不可觸碰的禁區。除了本世界的世界意識和神靈外,任何其祂世界的神靈和世界意識,都不可去觸碰本世界意識定下的規則。
觸碰其祂世界的規則,就等同於向那個世界的世界意識宣戰!
不過皎皎是這之中的例外。
每個世界初誕生時就已經擁有了上百萬年的歲數,而皎皎這個還沒百年歲數的同族在祂們眼裡,就像是一隻過早早產又過分羸弱的幼崽。
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幼崽的祂們,總是忍不住下意識去照顧這個出了意外的小幼崽,於是便給了任性的幼崽在祂們世界隨意行事的權柄。
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看了眼熟睡的皎皎,悄悄觸碰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臉頰後,就很是愉悅地收回了探出去的觸角。如果有其祂世界意識在這個時候向這方世界瞥過來一眼的話,就可以看見一個渾身冒粉紅泡泡的奇怪世界意識。
這個長滿觸手的世界意識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身子,像是將自己的世界當成了一個大號的哄睡搖籃。
因為將視線放到皎皎身上,而不可避免聽到陳氏痛呼和慘叫的世界意識歪了歪頭,才想起來生命的權柄需要另給。而祂上次給皎皎的臨時權柄已經用完了,嫌麻煩的祂乾脆取下一節觸手,悄悄放進皎皎手裡的同時順便戳了戳皎皎手背上的肉窩。
那觸手落在皎皎手中變成了一顆小小的紅色的痣融入掌心,如果將那顆痣放大了看的話,可以看出那是數道充滿古老悠長又繁雜到極致,讓人細看就頭暈想吐,甚至會因為窺視了不可窺視的存在而喪命的神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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