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徵帝看著皎皎亮晶晶的眼神時,突然就想起了當初在兩儀院的日子。
因為自身武力高的原因,一進去他就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被人拖著去到一旁放血,放完血了就給丟在一旁,不給吃也不給喝,等餓上幾天后,確定他沒什麽反抗力了才一天給一頓吃的,還都是涼水就饅頭。
想來也好笑,在那段日子裡最為飽腹的時候,竟是因被灌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藥!
其實,要是……要是皎皎早點出現就好了,他一定會早點殺死先帝……不會放任身子被折騰落敗到這個地步。
元宵節這天,永徵帝精神好得出奇,不用江海富攙扶就能從床上起來。
永徵帝的壽辰和元宵佳節在同一天,這是他母親當初為了有個好彩頭,特意喝下催產藥趕在元宵節這天生產的。
佳節和聖上的壽辰在同一天,聽聞陛下元宵要去逛燈會,早幾日官府就著人在京城大街小巷掛上了各色各樣的彩色燈籠。
到了酉時,用了晚膳的百姓和官宦人家紛紛相攜上街遊玩,永徵帝也早早的來到碎玉橋,和皎皎他們一同吃完飯後,就上街遊玩。
街上人潮如湧,摩肩接踵,沿途路上燈山彩棚林立,金碧閃閃璀璨生輝,更有權貴豪商搬出幾丈高的燈山,引得人群一陣陣驚呼。賞燈最好的地方是在臨河邊沿,街上燈山,河中河燈,構成了天上地上獨有的勝景。
絢麗的煙火在空中綻放,沿途攤販高聲叫賣,遠處有耍大猴的,更有人表演噴火,上刀山,胸口碎大石等等,整個街道很是熱鬧,說話都要高聲喊,不然根本聽不見。
在這樣的氛圍和月色映襯下的京城,宛如人間仙境。
皎皎和永徵帝擠在人群中,手上分別拿著糖炒栗子,糖葫蘆,雲片糕,糖畫等吃食。
照顧自己嘴的同時皎皎也不忘轉回身投喂爸爸和懷之叔叔他們,跟在他身後被塞了一嘴吃的殷崢、謝殊玉、柳行知等人無奈地鼓著腮幫咀嚼。
偶爾伸手擋一擋嘴,維持自己原有的風度。
永徵帝見狀表示自己也需要被投喂,然後被皎皎塞了一嘴的栗子糕,翹著嘴角繼續牽著皎皎到處逛。
一大一小一邊吃,一邊新起的抬頭望著那些耍大猴,上刀山,噴火的雜耍,時不時眼神亮亮地發出小聲的驚呼。
皎皎本就長得顯眼,此時這般眉彎眼笑的模樣,越發像是天上下來的小玉人一樣,引來周圍人不少視線。
殷崢沉著面色掃了一圈,周圍那些窺探的視線立即消失了個乾淨。
走著走著永徵帝力有不逮,站著歇了口氣,再抬頭時眼前哪還有皎皎他們的身影,他呆了一下,眼底深處少見的浮上絲茫然,先前不覺,此時落單後忽覺寒意深重,從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肺,擠壓著最後一絲氧氣,使得他險些喘不上氣來。
正在這時皎皎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來,一頭梳好的發包被擠得散亂,他一邊扶著發包,一邊跑過來拉住永徵帝的手,板著張小臉無比認真地道:“舅父不要亂走,會被拐子拐走的!”
皎皎拉住他的那刻,寒意瞬間褪去,緩過勁來的永徵帝戳了下皎皎板著的小臉:“怎麽會有拐子拐我這麽個大男人。”
“有的,棉棉說過長得好看的男子女子都會被拐,舅父就長得特別好看,要跟緊皎皎。”
永徵帝失笑,隨著皎皎朝前走去,那牽著他的小手很暖,連帶著他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再也不覺寒意深重。
元宵沒有宵禁,一群人玩到亥時末才各回各家。
深夜,天空中下起了大雪,正月十五已是初春,這個時候下雪本就少見,更別說這樣的大雪了。
有被冷醒的人探頭看了眼窗外,嘀咕了句怪異,從櫃子了又抱了床棉被出來蓋上繼續入睡。
大雪覆蓋了整片天地,也帶走了睡夢中人的最後一絲溫度。
翌日,宮裡遠遠的傳來九下喪鍾,渾厚蒼涼的聲音傳開。
正在趕往上朝路上的臣子聽聞愕然愣住。
鍾響九下,是為帝王的喪鍾!
這事朝臣知道,百姓知道,皎皎同樣知道。
馬車到了國子學,而馬車上的皎皎遲遲沒有下車,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捏了捏小手,又理了理腰上掛的玉佩,這是舅父他昨晚給他的,說是他親手雕的,雖然看起來醜醜的,但皎皎很是喜歡,此時他看它好像有點亂,就低著頭用手理了又理。
理完後他又摸了摸發包,然後又整了整衣領,最後又看了看鞋子,確定都沒有雜亂後,他小手霎時不知道該往哪放,一時有點手足無措的他,突覺胸口悶得難受有點喘不上氣來。
他捏著小拳頭深吸了兩口氣,感覺還是喘不過來氣後,就用小手捶了捶悶疼的胸口,低頭大口大口的用口呼吸了起來,一滴水漬突兀地落在了他靛青色的衣袍上,皎皎慌亂的用手去擦,卻發現越擦越多。
剛離開國子學不久的殷崢騎馬趕回,遠遠看見那靜靜待在國子學門口的馬車時心裡就是一揪,他從馬背上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馬車:“皎皎。”
努力擦著水漬的皎皎抬頭抿著唇看向爸爸,靜了一瞬後,突然撲進爸爸懷裡,緊緊揪著爸爸的衣服大聲慟哭出聲。
“哇爸爸…爸爸,舅父他…舅父他騙人…嗚哇哇……”
“舅父他壞……嗚嗚嗚…他騙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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