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清不想聽也得聽,甚至都能腦補蛇屍搖頭晃腦,把尾巴甩的啪啪響的狗樣子,蠢得讓人不忍直視。
每個人此生都會遇到獨特的劫數,他這輩子的大概是條蛇。
如何渡劫,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
淵清上仙自認沒什麽本事,只能不遠萬裡發來惡魔的低語,告訴這條沒有常識的文盲蛇一個殘忍的真相:「你是一條公蛇,公蛇是生不出崽的。」
蛇君大人……根本沒搭理他。
它當然知道公蛇不會生蛋啊。但誰說它的崽就非得是它親自生的了呢?它和沈淵清不也是憑空變出來的兄弟嗎?為什麽它不能再憑空變出一個崽?不過,白蛇才懶得和傻逼浪費口舌,就讓他以為的就是他以為的吧。
白蛇此時正開心地遊走在從書房到聽雨軒的路上,嘴裡叼著帶給崽崽的禮物,滿心期待著他看到它時的樣子。
兒子對它好,它也對兒子好。
他們這叫雙向奔赴!
沈淵清:?
然後,剛剛吃完朝食,準備回房睡個回籠覺的聞玉絜,就在臥房木色的隔扇門前,看見了一頭,不對,是兩頭鮮血淋漓的雙頭靈犀的屍首。
那兩個相連的犀牛頭是如此碩大,落在門口的青石板上,差不多有半人高。一頭閉眼,一頭半睜,脖頸的切面十分齊整,一看就是都來不及反應便已經屍首分離。頭部實心的犀牛角,仍在閃爍著翠綠色的靈光。
這便是妖獸雙頭靈犀名字的來源了,它多年的修為全部匯聚在了兩頭之上的犀牛角中,靈角瑩潤如玉,質感細膩,是修真界十分珍貴的藥材。
不過,雙頭靈犀的角非常不好獲取。因為不管先砍下它的哪隻角,它的修為都會迅速隨著另外一隻變黑的角一同消失在這天地間。靈角失去靈力,也就沒有什麽價值了。用聞玉絜的理解來說,這就是一種生物為防止被捕食而進化出的手段。
但就像辣椒都進化得這麽辣了,依舊不會被人類放過一樣,雙頭靈犀的角越是珍貴難得,在修真界越是趨之若鶩。
不過,對於蛇君大人來說,雙頭靈犀再怎麽珍貴,也不過是它隨便養在後山的一頭牛而已。
皮糙肉厚還很柴,渾身沒一點好吃的地方,也就它的角軟硬還算適中,勉強可以入口。它今天突發奇想,要給它的崽嘗個新鮮。
用靈氣化為的刀劍切下靈犀頭的一瞬間,白蛇就迫不及待地給兒子帶了回來,保證原汁原味。
沈惡魔的聲音再次幽幽傳來:「你兒子看起來像是高興的樣子嗎?不會在尖叫吧?」
蛇君大人盤在屋簷的脊獸上,看著曲折廊下被嚇的面容蒼白、已經失聲的崽,略顯心虛的嘴硬表示:「才沒有尖叫呢!」
沈淵清:「呵。」
白蛇飛身而下,堅信兒子如今這樣,只是不知道怎麽吃犀牛角而已。它焦急地張嘴,想要給他演示,就這樣張開,一口下去嘎嘣脆,好吃極了。
聞玉絜敬謝不敏,他那正常人類的牙口,真的無福消受此等珍寶。
「哈。」沈淵清在白蛇的腦海裡笑的放肆且不禮貌。
蛇君惱羞成怒。當然,它是不會和它的崽生氣的,崽崽又能有什麽錯呢?錯的明顯是總在它腦海裡擅自出現的沈淵清啊,它開門見山,直戳對方肺管:「你是不是嫉妒我?」
沈淵清:「?」我嫉妒你什麽?
白蛇用蛇腹壓在雙頭靈犀上,翹著尾巴,得意洋洋的炫耀:「當然是嫉妒我有喜歡我的家人,而你沒有。」
也不知道沈淵清的命裡是不是就是如此親緣淡薄,他重生歸來,救下了本該被滅的滿門,卻被視作了妖童。
沈淵清嗤笑出聲,一邊不屑的想著,自己兩世為人,怎麽可能還會在意這個?真以為他還是需要吃奶的幼稚孩提嗎?一邊當即便奪過了蛇屍的身體控制權,力圖要讓這個傻逼看清楚,聞玉絜才不會喜歡你。他是人,你是蛇經病,他怎麽會喜歡蛇經病?
然後……
沈淵清就眼睜睜的看著被嚇得不輕的聞皇子,在稍稍平複了情緒之後,就對著他長歎了一口氣,俯下身與他平視,耐心解釋:“我不吃,你吃吧。能聽懂嗎?”
少年皇子還手舞足蹈地加了個幾個誇張的手勢,以解釋自己知道白蛇的一片好意,這雙頭靈犀可能是白蛇很喜歡且覺得好吃的東西,可惜他是人類,無法生吃犀牛角。他還把雙頭靈犀又朝白蛇推了推,讓它趁著還新鮮不要浪費。
說真的,沈淵清這個白蛇是真的蠻嚇人的,聞玉絜一開始也確實怕它。可是這麽多天相處下來,他除非是個傻子,否則不可能感受不到來自白蛇直接而又熱枕的善意。
如果白蛇是個人,聞玉絜大概還會警惕一下,對方是不是別有所圖。
但那只是一頭妖獸啊,小動物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不過,妖獸的腦回路和人類終究不太一樣,沒學過動物行為學的聞玉絜,如今還在磕磕絆絆地摸索著和對方正確的相處之道。
他目前的思路是,這蛇有點像小狗。
就在聞玉絜抬手,想要摸摸小狗蛇的腦袋,手掌馬上就要觸碰到沈淵清的那一刻,上仙大人一下子便撤回了自己的神識,再沒了回應。
清風徐來,身著曉色長袍的少年緩緩靠近,笑彎了一雙秋水點漆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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