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的掌心寬闊且大,近距離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讓人覺得是個成熟可靠的長輩。
聊完工作,他輕拍路飲肩膀,對自己身上強大的氣場收放自如,轉眼又是一副如沐春風的表情:“工作場合你喊我一聲謝總,私下我希望你可以叫我謝叔叔。”
路飲從善如流:“謝叔。”
他平時在工作中同樣不苟言笑,這在談判場上是把利器,只是顯得過於疏離。但他現在一笑,謝遲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有片刻怔愣,屏住了呼吸。
他盯著路飲看,硬是從他五官中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還有一點讓他感到心軟的東西。
很奇怪,謝遲不由眯起眼睛。
但他其實有點臉盲,在短暫的失神間,他試圖思考究竟是路飲的哪部分五官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
眼睛?還是嘴唇?尤其是他在笑時,總讓他產生恍惚,可惜無果。
很快路飲就不笑了。
那點熟悉轉縱即逝。
謝遲輕咳一聲,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我和談斯理是多年同學,那家夥脾氣差,又是一個獨行俠,難得找我幫忙,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長輩。”
路飲和他道謝,被謝遲打斷道:“我當然不是一個慈善家,如果領到我面前的只是平庸之輩,我不會花費心思培養他。所以路飲,你應該記住,是你自己足夠優秀,所以才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還有件事,我想有必要提醒你。”謝遲想起剛才的插曲,不由皺眉,“關於傅南時,別和他有太多接觸。”
讓秘書送路飲下樓後,謝遲繼續處理手中的工作。
盛池總部不在清河,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給接下來的新業務做準備。按照原先計劃,他會在清河出差三個月,本來以為會是一趟和以往無異的無聊之旅,倒是讓他發現了一些新樂趣。
簽完手中的一份文件,生活秘書敲門送來下午茶,謝遲眯眼喝了一口咖啡,揮手讓人退下。他短暫地休息,愜意地轉動手中鋼筆,目光流轉間,視線掠過書桌旁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擺放在上面的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年份久遠,距離拍攝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年,眉眼青澀的青年剛從父輩手中接過偌大家產,他還沒有真正學會“不動聲色”,笑起來時臉上有著明顯的冰冷疏離感。
謝遲盯著自己那張年輕的臉,又想到路飲。
不得不承認,還真是……有點神似。
謝遲將相冊拿起,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過照片表面,帶有余威的眼神不由緩和。
但他很快就把相冊扔回桌面,清醒過來,冷笑一聲後自言自語:“我可生不出這麽大的兒子。”
他覺得好笑,不明白自己在沉湎什麽。
這是別人家的小孩,不屬於他,再像也沒有任何用。
他患有天生的無精症,是被醫生斷定“永遠無法擁有後代”的人,當然,他其實並不在意自己是否具有生育功能。
對他而言,傳宗接代並不是必須,養育小孩也是一件無比辛苦的差事,謝遲自認自己無法成為一個好父親,因此一向崇尚獨身主義。這其中或許也有現實的無奈,誰知道呢,總之他已經早早做好孤身一人的準備。
只是他沒有一個繼承人,身後那些虎視眈眈的覬覦者就開始頻繁挑戰他的耐心,著實聒噪不堪。
時間轉眼進入十二月中,氣溫驟降,清河一天比一天更冷。路飲是個極度怕冷的體質,這段時間以來很少出門,這天談墨的家教老師結束今天的課,下樓時又在大廳見到他,上前和他閑聊。
談墨想考江大,但到底學業上落後不止一丁半點,路飲給他找了幾位家教老師,口碑和能力都很不錯,他放下書,叫了一聲“趙老師”。
趙老師十分健談,他和路飲接觸過幾次,知道他喜歡聽人誇談墨,有時候納悶這倆兄弟的感情簡直好得過分。他還不知道他們其實不是親兄弟,否則只會更驚訝,難免瞎猜瞎想。
他和路飲聊到一半,中途突然提起:“談墨說他一直都想考江大,本來考慮轉到一中的高考班,但他長輩擔心,所以。”
雖然早就有這個猜想,但親耳聽到路飲還是短暫愣住,下意識詢問:“什麽?”
趙老師忙捂住嘴,尾音拖長:“啊。”
他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麽。”
路飲若有所思:“談墨讓你保密?”
“是,是。”趙老師訕訕摸頭,“瞧我,話一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真是對不住,路先生,拜托你千萬別告訴他。”
送走家教老師後,路飲回到窗前站著。
之前種下的海洋之歌早已生根發芽,長出花苞,在清河十二月的冷風中搖搖擺擺,路飲凝視著它們微微出神,這時身後響起一道懶散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雙手攀上他肩膀,談墨剛從浴室出來,身上帶著微潮的熱氣,離路飲很近,近到一粒水從他發梢滴落在路飲肩前。
“你換了沐浴露。”路飲突然說。
談墨:“嗯。”
新沐浴露是一種很清淡的雪松味,混合了茉莉的淡香。路飲渾身上下被談墨的氣息覆蓋包圍,立即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被入侵感。
他回頭看了談墨一眼,轉身朝餐廳走去。
自從兩人住在一起後,談墨的三餐變得非常有規律,即使遇到並不喜歡的食物,也能在路飲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地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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