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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醉樓的巨大包間內,曲正誠滿臉凝重,“諸位,你們都聽說了嗎?”
能在大祁的朝堂上活到今天的,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便是低調消沉如陳信,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一群各有八個心眼的人湊到一起,曲正誠很多話都不用說得太通透。
比如現在,曲正誠剛起了個頭,眾人就知道他指的是沈明歡在薛府外那一番作態,曲正誠的問題在他們耳朵裡自動轉化為:你們覺得沈明歡的目的是什麽?
眾人面面相覷。
有人試探性地說:“莫非是想借此惺惺作態來收買我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自己也沒有底氣。
別的謀逆賊子或許有可能用這種手段來向忠臣示好,以收買人心、騙取信任。
但這個理由放在沈明歡身上……
眾人仿佛能看到沈明歡對他們投來的不屑目光,其中的含義應該是:自作多情,白癡。
這人一定會這麽說的!
林知航皺眉苦思,“這件事情,這麽想都是朝廷和陛下的獲益最大啊。”
現在與世家決裂,百害唯一利。
沈明歡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此事稱作朝廷為百姓下的決策,等於把這唯一的利好——即民心讓給了駱修遠。
他還有意提起駱修遠身為太子時的種種善舉,頗有一種為新帝造勢的意味。
王晉冷哼一聲,“沈明歡哪有這麽好心?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他一定有別的企圖。”
林知航愁眉苦臉,“可是從長遠來看,受益方還是我朝啊。”
他喃喃自語:“是我老眼昏花了?還是我真的是個蠢人?”
盧植哭笑不得,“林兄又在胡說了。”
陸綏平腦海中閃過無數猜測,可這些猜測都站不住腳,又被他一個一個排除。
陸綏平眉頭緊皺,看向曲正誠:“曲兄可有想法?”
“沒有。”曲正誠坦然回答,他苦笑:“我亦不知沈明歡有何目的,無論我怎麽想,他都無法從此事中獲得任何好處。”
不,有一個理由,為新帝和祁朝,重新收回已經失散的民心。
——這不可能是沈明歡的理由。
林知航煩躁地扯了扯長長的胡須,“乾脆直接問他算了。”
“別瞎說。”盧植瞪了他一眼,顯然知道這真的會是林知航能做得出來的事。
包間的門被敲響。
陳驍宇毫無感情的聲音隨之傳了進來:“幾位大人,攝政王有請。”
這樣的語氣,好似他說的不是“有請”,而是“上路吧”。
“沈明歡又想做什麽?”陸綏平半是警惕半是厭煩。
盧植看向曲正誠。
雖然沒有明說,但無論是從才智、決斷,甚至是地位來說,曲正誠都是他們當之無愧的領袖。
這樣的目光不在少數,曲正誠心中也沒有底氣,面上還是沉穩地說:“走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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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的地點在禦書房,本該是獨屬於皇帝的尊榮。
沈明歡倒不是故意要氣那幾位老臣,他還沒那麽幼稚。純粹是覺得禦書房最適合商量國家大事,畢竟其中一應的擺設都是為了“小朝會”設計的。
理由得當,可系統對此表示懷疑。
沈明歡的桌前散亂著許多資料,紙張密密麻麻鋪滿了桌面,甚至有幾張飄落到了地上。
幾位大人都是正統的讀書人,看到這亂糟糟的一幕心裡直歎氣。他們對待筆墨紙硯向來嚴謹和認真,與他們的一絲不苟相比,沈明歡便有些離經叛道的散漫。
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尚且如此,不免讓人擔憂祁朝學術的未來。
沈明歡不知道隨隨便便的一個場景又讓這群人憂心忡忡起來了,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在場的所有大臣。
“這位,聶行俞?吏部尚書?”他伸手點了其中一位。
聶行俞沉聲應道:“正是 ”
他心裡打定主意,無論沈明歡是想威逼他做事,還是想用利益收買他,他都將寧死不屈!
忍辱負重、匡扶祁朝的責任,就交給曲正誠他們,他聶行俞就先走一步了!
“你先走吧。”沈明歡說。
聶行俞的手抖了一下,他沒有料到,沈明歡連條件都沒說,就如此乾脆利落地要他上路。
聶行俞顫聲說道:“吾道不孤,沒有了聶行俞,祁朝還有千千萬萬個有志之士,沈明歡,你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行俞兄!”
這是和聶星宇腦回路一樣的大臣。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沈明歡很好奇:“你們的感情這麽好了嗎?分開半天都接受不了?”
反應過來的眾大臣:“……”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沈明歡冷酷無情:“聶尚書,你不在本王的邀請名單內。陳小雨,送客。”
第34章 君臣已與時際會(34)
卓飛塵已經在奔赴漠北的路上, 代替他站在沈明歡身後守護的陳驍宇蠢蠢欲動。
聶行俞不服地叫嚷起來:“憑什麽只有老夫要走?”
沈明歡要是想殺他,他還不會這麽生氣,“沈大國賊忌憚萬分第一個除掉的祁朝重臣”, 這名號千百年後都會熠熠生輝。
可讓他離開是什麽意思?看不起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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