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聶時雲強迫著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不過是一個把控朝政的奸臣逆賊,祖父與他說過許多次,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正如聶時雲所想,這在雍國朝堂上實在是很尋常的一幕,所以朝臣們很平靜地看著。
然而下一秒,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塊巨大黑幕,太監驚嚇之下將手中拂塵擲出,可那拂塵穿過黑幕,仿佛空中只有一團空氣。
“神跡,是神跡!”
如此神鬼偉力,無法不讓人驚詫。朝臣們齊唰唰跪地膜拜,就連沈宥容都為了以示對蒼天的尊重,下了高台跪於階下。
這下跪著的南懷瑾不顯眼了,然而他看著這略顯荒唐的一幕,隻覺得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悲哀。
這世間真的有神嗎?倘若有,為何對蒼生疾苦視而不見?
倘若沒有,那現在這又算什麽?來懲罰他的悖逆犯上,懲罰他對皇權不敬嗎?
下一秒黑幕突然亮起,顯出另一片人間來。
富饒的田地、衣食富足的百姓、隨處可見的學堂一躍而過,猶如天神自空中投下一瞥,看著人間離合悲歡。
哦不好意思,沒有悲,只有歡。
那是盛世的模樣,那比想象中的畫面還要美好,連最普通的平民餐桌上都放著肉。孩童在沙地上練字,老人躺在樹下的搖椅,忙碌歸來的大人笑著道別。
沒有一具餓死的屍骨,沒有一件襤褸的衣裳,沒有一場正在進行的戰爭。
畫面再次變換,掠過一道高聳的城牆,上書:【雍都】。
朝臣們“嘩——”地議論開來。
如陳禦史這般上了年紀的老臣已經淚流滿面:“這是雍國,是我們的雍國。”
我們的雍國,真的能變成這樣嗎?那老臣真是,現在閉上眼睛也知足了。
畫面穿過大街小巷,穿過重重宮門,最終停駐在朝議大殿之中。
朝臣們有些奇怪,那城池構造不似雍都,皇宮和大殿也與他們正待著的地方不甚相似,那真的是他們以為的雍都嗎?
但很快他們就轉變為狂喜,因為在那大幕之上,另一個雍國之中,赫然出現他們熟悉的面孔。
陳禦史、劉大人、王大人、聶時雲……
以及同樣是站在朝臣最前端、屬於丞相的位置上,看上去還很年輕的南懷瑾。
“九皇兄!”沈宥容驚叫出聲。
朝臣們頓時一愣,大著膽子直視光幕上天子的容顏。
這是曾經的九皇子?難道光幕上的雍國能這樣的繁榮富裕,是因為皇帝不同?
老臣們若有所思,要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能換個皇帝。
年輕一點的朝臣們則四處尋覓,試圖在光幕上找到自己的身影,如果找到,就會小小地驚呼一聲,然後通過站位猜測自己的官職。
光幕上傳出聲音:
【臣韓立,狀告當朝右相南懷瑾結黨營私,意圖謀逆!】
右相?不是丞相?
這罪名比剛才韓立說的還重,眾人不約而同用余光打量跪在前面的身影。
好家夥,不管在哪你都是奸臣啊。
南懷瑾:呵。
他自嘲一笑,不管在哪,雍國都容不下他。
*
沈小九覺得自己一定是最快樂的皇帝,他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早朝時走個過場。
雖然早起是有點痛苦,但任何事情都不能盡善盡美,他已經很滿足了。
早朝也不需要他操心,他只要負責點頭就行,其他的事情他兩位萬能的丞相老師會辦的。
沈小九原本以為今天也會度過如此普通且枯燥的一天,結果就看到下面有個朝臣站了出來,特別慷慨激昂地說道:“臣韓立,狀告當朝右相南懷瑾結黨營私,意圖謀逆!”
沈小九:“???”
沈小九瞪大了眼睛。
他這群英薈萃人才濟濟的朝堂,好像混進來了一個白癡。
朝臣們同樣目瞪口呆,不少人甚至恍惚地伸手揉了揉耳朵,或是掐自己一把。
要麽是聽錯了,要麽是做夢。人不能,至少不應該蠢成這幅模樣。
正靠在柱子上眯著眼睛睡覺的聶時雲猛然驚醒:“啥?什麽玩意?”
他擼起袖子,直接衝出去給了跪在地上的韓立一拳頭,“就你也敢汙蔑懷瑾?你是個什麽東西?”
上朝不能帶武器,但他還有拳頭。
場面有些混亂,連當事人南懷瑾都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種事情,他確實有十多年不曾經歷過了,不僅十分陌生,而且有些新奇。
但總不能讓大將軍接著當朝暴打官員吧?打出問題可就觸犯律法了。
南懷瑾急忙阻止:“聶時雲,住手。”
聶時雲是很聽南懷瑾的話的,他又打了兩拳,意猶未盡地停手:“懷瑾,我有收著力氣。”
言下之意,出不了人命。
南懷瑾心中無奈,他微微躬身:“陛下,您就看著?”
沈小九是他看著長大,又是唯一一個得沈明歡允許能稱呼那人“皇兄”的弟弟,這話更多的是親昵,因而就顯得不太恭敬。倘若不知情的人看來,或許還會誤會是一種威脅。
“啊,哦。”
沈小九仍沒從難以置信中恢復過來,“這個人,韓立是吧,汙蔑右相,令……”
“陛下。”南懷瑾更加無奈:“您好歹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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