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歡,怪不得你想去一等星,實在太好看了。”商馳望著遠方隻閃爍著一點光的萬千星球,癡迷地說。
沈明歡放下光腦,“那你想去嗎?”
“如果有機會我肯定去啊。”商馳笑嘻嘻地說:“我可是你的結拜哥哥,不得跟著你保護你照顧你啊。”
說是這麽說,其實商馳心裡不抱期待。
象牙塔裡長大的少年不畏懼談未來,他們總以為只要足夠努力便可無所不能,不知道現實中的磨難足夠壓垮每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而在垃圾星長大的商馳和沈明歡已經學著接受。接受他們困窘的事實,也原諒努力過後也許仍舊平庸的自己。
生來孤苦,無依無靠,光是活著便已拚盡全力。
下星艦時,沈明歡戴上了一個面具。
他窮的時候尚且花錢如流水,如今掙了點小錢,就更不會虧待自己。
淡金色面具做工精美,隻擋住了沈明歡上半張臉,讓他的氣質更添三分神秘,而且材質特殊,戴上去十分舒適,不會像普通金屬那樣冰冷堅硬。
星際時代快遞方便,雖然他是在偏遠的垃圾星,但也不過一天就能取到。
商馳有些奇怪,“明歡,你為什麽要戴面具?”
“我和我生物學上的父親長得很像。”沈明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據說他是個大壞蛋,討厭他的人遍布整個宇宙,我怕他的仇敵會遷怒我。”
“啊。”商馳信了,他真情實感地為沈明歡擔憂,又怕觸及這人的傷心事,言語間有幾分踟躕,“那你見過他了嗎?你覺得……他真的是壞人嗎?”
沈明歡沉思。
他覺得他沒資格回答這個問題,那麽,原主是怎麽想的呢?
“我沒見過他,不過他除了虧欠我,應該還算個英雄。”沈明歡說。
鎮守一方重情重義的莫鴻雪,不論是對於聯盟,還是對於背叛了聯盟的唐朝晏來說,都是毋庸置疑的大好人。
商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沒事的明歡,我們已經長大了,沒有父母也沒關系。”
沈明歡歪了歪頭,讚同道:“你說的對。”
他們倆“兄弟”被分配的任務是給受傷的軍人們換藥。
商馳也就罷了,沈明歡的年紀看起來真的太小了,受過良好道德教育的軍人們不免對他們多照顧點。
是以這項任務其實很輕松,而且遠離前線戰場,看不到太恐怖的畫面。
可路上興高采烈的商馳還是變得很沉默。
他從來沒在一個地方同時看見過這麽多的傷員。
鼻尖充盈著濃烈的血腥味,耳畔依稀能聽到哀嚎聲和巨大的爆炸聲,向遠處望去還能看見質子光束刺眼的光芒。
時不時會有醫療機器人抬著擔架,擔架上是血淋淋的人。
有人閉眼昏迷生死不知,有人缺胳膊少腿還樂觀地支著腦袋與周圍人打招呼,有人持之以恆地嚷嚷“放我回去,我還能打”。
這些笑聲與喊聲為這片血雨腥風添了幾縷溫情,卻不知為何,也讓悲涼更盛三分。
商馳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眼眶莫名微紅,他吸了吸鼻子,“明歡,你別怕,哥哥在呢。”
商馳有點後悔帶沈明歡來了。
沈明歡面具下的臉色異常平靜,他曾見過比這還要慘烈的畫面,不過大概還稱不上習慣。
也許永遠都習慣不了。
“好像你更怕吧?”沈明歡調笑一聲,驀然又心軟,“要不回去?”
本來就沒有必須要堅持的理由啊,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不用面對的。
商馳臉色有些發白,他搖了搖頭。
“這邊來個人搭把手。”負責醫療的軍人大聲喊到。
商馳拉著沈明歡跑了過去,他已調整好了情緒,積極應道:“我來我來。”
他們跟在軍醫身後把簡單治療過的軍人推進帳篷裡。
裡面已經住了幾個傷員了,本來還在唉聲喊疼,見兩個未成年小孩兒進來,立馬板著臉裝得堅毅勇敢,一副“區區小傷何足道哉”的模樣。
軍醫叮囑他們:“你們倆就負責這個帳篷裡的人,藥都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每四個小時讓他們吃一次藥,傷口每六個小時換藥,有問題叫我,懂了嗎?”
商馳小雞啄米式連連點頭,沈明歡乖巧頷首。
如今換藥很簡單,只需要把傷口上原本的“繃帶”取下,換上調配好藥的繃帶,它會自動貼合附著在傷口上。
所以軍醫不擔心兩個小孩的手法會造成一次傷害,招人來與其說是照顧這些傷員,不如說是監督。否則偷偷把藥扔掉還是小事,就怕他們又跑回前線。
軍醫很忙,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又趕赴下一個帳篷。
傷員們見能給他們苦吃的醫生離開,複又恢復猖狂神態。
“小孩。”一位四肢都纏著繃帶的人問沈明歡,“你為什麽戴著面具?”
“因為……”
“因為他長得不好看。”商馳扯了沈明歡一把,搶先答道:“我弟弟自卑、膽子小,不敢讓人看見。”
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沈明歡身世有問題,那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馳邊說還邊偷偷給沈明歡使眼色。
沈明歡:“……”
他別過臉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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