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旭問:“你不信?”
沈明歡搖搖頭,“不值得。”
“這件事情……”他頓了頓,委婉道:“有些複雜,牽扯比較多,如果真相公布,恐怕會影響到莫指揮和莫少尉。”
不是恐怕,是一定。
莫鴻雪簡直是把整個聯盟當成笑話在玩弄,身為執法人員知法犯法還得罪加一等。
莫鶴軒知情不報隱瞞多年,也逃不過去。
“你管他們去……”謝旭緊急把髒話憋回去。
沈明歡輕笑一聲,又說:“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雖然相關新聞很少,但我能看得出來,蟲族的規模又擴大了,而且他們的進攻開始變得有紀律性……大概是蟲族女王參與了。”
“聯盟需要莫指揮,也需要SS級。”
他指了指自己,“老師,我得去前線。”
“不行。”謝旭恨鐵不成鋼,“你怎麽不為自己考慮?明歡,這件事最無辜的就是你了。”
莫鴻雪也溫和道:“沒關系,是我罪有應得,至於聯盟安危……我會爭取戴罪立功。”
他看著沈明歡,眼中有微不可查的惆悵,和死死壓抑著不敢表露出來的驕傲。
這是他的兒子,成長地這樣優秀、正直、善良,滿身浩然氣。
可都與他無關。
他什麽都沒為少年做過,他隻給了這人時空亂流上的生死一遭,一段潦倒波折的不幸童年,和一場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
“您總得為少尉和斯年想想。”沈明歡說。少年如清風朗月,依然從容自若,輕描淡寫地將自己推向深淵。
邵琨瑤從椅子上跌落,她跪坐在地,捂著臉嗚咽起來。
莫鶴軒將她扶起,低聲道:“母親,我沒事的,是我們做錯了。”
莫鶴軒對這位親弟的感情很複雜。
從前幾乎沒有接觸,自然談不上親情,可敬仰卻隨著時間分秒俱增。
莫鶴軒不得不承認,沈明歡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論是能力,還是性情,這人都足夠驚豔,像是所有美好匯聚一身,讓人見了就再難以忘懷。
有這麽一位弟弟應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他想。
莫斯年上前兩步,堅定道:“我會去自首,會向聯盟承認我才是唐朝晏的兒子。”
他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那個小孩,可是那個小孩死了,這讓他的錯誤都變得不可彌補了起來,只能日日夜夜裹挾著難言的愧疚,於莫家人偶爾投來的異樣目光中緘口不言。
沈明歡救過他,那時起他便很敬這個人。
敬他的身手不凡,敬他的毫不藏私,敬他生於泥沼卻比誰都要耀眼。
敬與愧的對象合二為一,讓兩份情感更加濃烈的同時,他也不自覺地放松許多。
“對不起。”
沈明歡還活著。
活著就好,活著,他總能想辦法補償的。
莫斯年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他會第一時間把這個偷來的人生還給對方。
這點沈明歡倒是不懷疑。
原劇情裡,莫家人比現在要更愛護莫斯年,他過得要比現在肆意許多,可也依然沒有半分猶豫。
沈明歡緩緩露出笑容,“不用道歉。”
他語調柔和,嘴角含笑,面具下的眼睛似盛滿星光般閃耀生輝,可見其真心實意:“我驕傲於我曾擁有的過往,也欣喜於我即將擁有的未來。或許那些經歷在很多人看來不算幸運,可是它們足夠精彩。”
他抬眼,看向怔立著的莫鴻雪,看向跪坐哭泣的邵琨瑤,看向護在邵琨瑤身旁的莫鶴軒,眉眼一彎:“我喜歡精彩,所以不用道歉。”
很難形容此刻的感受。
像是天地間下了一場茫茫的雪,你極目遠望,只能看到一片白色,而你身在其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有些人的有些苦難,縱然當事人毫不在意,縱然當事人笑然以對,也讓旁人難以釋懷。
“可……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謝旭覺得喉嚨像是被堵住,他有許多話想說,開口卻只能蒼白無力地表達反對。
但謝旭很清楚,這不叫可憐。
沈明歡有著世間最強大的靈魂,就連命運都不曾將他打倒,誰又有資格可憐他?
所以謝旭很清楚。
他並非是因這人的痛苦而泣不成聲。
他是為這人的偉大而自愧不能言。
沈明歡望著幾人堅決的神色,猶豫片刻,輕歎了一口氣。
他抬手,緩緩按上面具。
星網的面具只是一團數據捏造而成,隨著他的念頭,於指尖消散成一片星光。
他放下手,露出那張肖似莫家父子的臉。
沈明歡與莫鴻雪年輕時的長相有八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柔和,溫雅的氣質便蔚為突出。偏偏又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少年鮮衣怒馬、揮斥方遒,滿身豪邁俠氣怎麽也掩不住。
頂著這麽一張臉,哪怕不用血緣鑒定,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莫鴻雪的兒子,莫鶴軒的弟弟。
“我在嵐星的時候還沒戴面具。”
沈明歡輕輕笑了笑,“但是星網上一張我過去的照片都沒有。”
以如今的科技手段,所有的公共場所都布滿了監控,垃圾星雖窮,低級的監控設備還是有的。
更何況沈明歡在孤兒院長大,檔案裡不缺他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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