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許塵,大家都有意無意地繞著他走。也並不是許塵有多討嫌,實在是張翠紅夫婦是村裡出了名的蠻不講理,沒人願意和他們沾上關系,能避就避。
許塵也不在意,他早就習慣獨來獨往,也樂得自在。
“讓一讓,讓一讓!”
“謔,好俊的馬!這是誰家後生,怎麽沒見過?”
“看著有些眼熟。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村西沈家的嗎,六年前去參軍了,這麽多年都沒回來過,我還以為早就死了呢。”
許塵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就見塵土飛揚的鄉間小路上,一匹純黑的高頭大馬正向這邊跑來,坐在馬背上的那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恍若天神,是他從未見過的俊朗。
“讓一讓!”
許塵聽見他冷聲喊道,忙端著木盆往路旁靠。
卻不知是哪個想看他笑話的小兔崽子扔出一顆石子,重重打在他的小腿肚子上。許塵吃痛,腳下一軟,便直直向前撲倒,木盆裡的衣裳散落一地,揣在胸口的豆餅也跳出來,骨碌碌向前滾去,最後正落在馬蹄即將落下的地方。
“籲!”
男人一拉韁繩,勒挺駿馬,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伸手撿起那塊豆餅,又順路撿起衣裳抖落乾淨。
“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
許塵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大手,搖搖頭,呐呐地說了句謝謝,便接過豆餅和衣裳,低頭把衣裳塞進木盆。
沈淮舟盯著許塵頭頂的發旋卻有些怔愣,這人面黃肌瘦,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有神,透著股不服輸的倔強。聲音也如山中清泉,清亮又悅耳。
直到少年抱著木盆錯身走開,沈淮舟才回過神來。大步流星走到黑馬跟前,從馬背上挎著的包袱裡掏出兩個白面饅頭,拿著遞給少年。
“很抱歉弄掉了你的豆餅,這兩個饅頭給你,算是賠禮。”
饅頭白白淨淨,比拳頭還大,看起來暄軟無比,不難想象是多麽美味。許塵咽了口唾沫,還是很有骨氣地拒絕了。
“謝謝,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與你無關。”
路上人來人往,許塵敢肯定,只要他接下饅頭,不出一刻鍾,就會有人上門告狀,到時必免不了一頓打。
沈淮舟看著遠去的背影,手裡的饅頭被捏變形了也沒發覺。
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哥兒,看著這樣可憐,讓人忍不住心軟。
“哦,你說的估計是塵哥兒吧。確實是個苦命的孩子,他們家沒一個好東西,不把他當人看呢。”
沈淮舟回到家,跟爹娘聊著聊著,就說起了這事兒。
“你以後呀,可要避著些他們家的人,別平白惹得一身騷。”
沈淮舟聽著他娘親的教誨,漫不經心地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而許塵回到家,也聽到自家爹娘在議論騎馬的那人。
原來他叫沈淮舟,真好聽的名字。原來是軍營出來的,難怪能騎大馬,瞧著跟村裡的年輕人不大一樣。
要是自己也是個男娃,是不是也能去參軍,不用回家?許塵不無羨慕地想到。
一晃馬上就要入冬,農戶人家早早地就要開始把過冬的柴火都準備好。
許家的這項活計自然落到了許塵身上。
早上起來把家裡的事情忙完,他就背著背簍和柴刀上山了。
不想為了幾根木頭跟人爭執,許塵砍柴去的地方一般都比較偏。他來到自己早就看好的地方,卻遠遠就聽見篤篤聲,竟是已經有人在了。
許塵有些不高興,抿唇正要再往前走走,就被人叫住:“哎!是你啊!”
聲音有點熟悉,語氣似乎很是驚喜。
許塵抬頭,發現竟是那天騎馬的人,那個叫沈淮舟的。
他跟人不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微微頷首,算做回應,又繼續悶頭向前走。
“裡面林子太深了,小心有野物,還是別進去為好。”
許塵看看前方的密林,就像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小臉有些發白,握著柴刀的手緊了又緊。終於還是轉頭往回走,尋了個離沈淮舟稍遠的地方開始砍柴。
沈淮舟偷瞄一眼那彎著腰忙忙碌碌的瘦弱身影,心裡暗惱,自己好像又把人給嚇著了。
一時間,整片樹林裡都只能聽見丁丁的伐木聲。
一直忙到接近午時,感到腹中空空,許塵才停下來歇息。午飯自是沒有的,他只能喝幾口水,勉強充饑。
抱著小陶罐,許塵終於想起這附近還有個人,一抬頭卻只看見遠處拾掇得整整齊齊的幾大捆木柴,不見人影。
他正疑惑,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遠處樹影攢動,許塵不可避免地想起沈淮舟說的野物,嚇得抓起手邊的柴刀就站起身,滿臉警惕。
抱著一兜子野果興衝衝撥開樹叢的沈淮舟一見他這模樣就有些訕訕,“是我。”
許塵舒出一口氣,放下刀重新坐在地上。
腳步聲卻還在向自己靠近,許塵疑惑地抬起頭,就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捧著一堆果子遞到自己面前。
“剛剛去摘的,太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嘗嘗?”
許塵很想拒絕,但咕嚕嚕直叫的肚子已經出賣了他。他有些臉熱,面上迅速升起薄紅。
沈淮舟笑著將果子放到許塵身旁的枯葉上,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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