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借著薩維利優秀的身高,蘇耶爾只是稍微的偏了偏頭,就已經能夠看到距離這裡並不是很遠的、那即便是被林蔭間或的遮擋也依舊是清楚的落在眼中的、方才這些邪徒們舉行儀式和獻祭的現場。
但只是這一眼,就讓蘇耶爾曾經身為人類的那一根弦驟然繃斷。即便是如今的他,依舊是會為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而感到某種強烈的反胃與惡心來。
——那是食人鬼的饗宴,是遍地的血跡、白骨與分散的肉塊兒。蘇耶爾看到了被隨意丟棄在地面上的銀質的刀叉,也看到了被堆在旁邊的那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有著麥浪一樣的金發和天空一樣的眼眸。然而那雙眼睛將再也看不見天空,就像是這個孩子也再也不會擁有長大的機會。
蘇耶爾很少會對某個人、亦或者是某件事產生如此強烈的厭惡感,但這一刻,他確確實實的感到了無比的憤怒。
“像是你們這樣的……”青年的嗓音帶著些沙啞,但任是誰都能夠聽出來在那狀似平靜的語氣當中所積壓的憤怒,有如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不是完全已經喪失了為【人】,和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了嗎。”
狂暴的風雪怒吼著,終將這裡的一切都全部吞噬。
***
薩維利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是一片皚皚的風雪,他沿著風前行,但是卻並不知道自己的來路,自然也更不可能知曉歸途何在。
他跟著風的指引不斷的前進,直到最後停在了林地中央那一片巨大的空地上。天上的月亮像是逼的很近,顯得如此的巨大,而從月光下所分流出來的湖泊當中,一個身著黃衣的身影正背對著他站立著。
湖水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翻湧著鼓動,但從薩維利的角度並沒有辦法很好的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麽。
在薩維利的記憶當中,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遇到這樣的夢境了。
“您……”他張口,有些猶豫的詢問——盡管連薩維利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麽。
黃袍的人影轉過身來,薩維利看見了祂兜帽下是一張白色的柔軟面具,而從面具上唯一的孔洞裡,他似乎看見了深海與星空。
這個夢境至此戛然而止。
薩維利猛的驚醒了過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然後,意識與記憶都開始逐漸的回籠,薩維利終於開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仍舊在那一片林地當中。
天上的月亮已經褪去了先前的那一種不詳的血色,重新恢復成了素色的銀白。風也早就已經停息了,夏夜的蟲鳴在耳邊歡愉的響起,就像是一曲歡快的樂章。
如果不是因為身邊還能夠看到皚皚的積雪,並且它們也在散發著根本不屬於夏日的冰涼的溫度的話,那麽薩維利幾乎要以為自己先前的所有經歷都只是一場夢。
薩維利甚至眼尖的看到了從某一堆比較大的積雪下伸出來的一截胳膊……薩維利拒絕去想那下面究竟都埋藏著一些什麽。
他如今……已經入了某位神明的眼,成為了對方的信徒,並且擁有了神眷加身啊……
薩維利覺得這一切都有些如夢似幻,不真實到讓他恍惚的程度。
原來成為神眷者是這麽容易的一件事情嗎?
然而直到現在為止,薩維利都發現自己居然並不知道他應該去信仰和供奉的那一位神明的尊名,也不知道對方給予了自己什麽樣的能力。
不過,既然是在那樣的情境下願意回應他的祈求,賜予他力量,想來一定是一位正直、善良、正義的神明吧!
抱有著這樣的想法,薩維利像是所有第一次獲得了神眷能力的人那樣,開始好奇的探索起來了自己的新能力。
然而在薩維利嘗試著驅動了自己身體裡的能力之後,他卻近乎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手臂上開始冒出一簇一簇的小肉芽來。這些肉芽蠕動著,顫抖著,以他的手臂為基底成長,接著又相互融合在一起。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這新生長出來的——姑且以“肉塊”去形容的——部分肢體,無論是形狀還是顏色也都發生了劇烈的轉變。
顏色開始逐漸的變深,形狀也越發的像是章魚的觸手,薩維利甚至是驚恐的看到在那些觸手的一面逐漸被擬態出來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吸盤。
吸盤的中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閃一閃的……薩維利哆哆嗦嗦的將手臂抬起來,和其中某個吸盤對視了一眼,差點沒有眼睛一翻直接暈過去。
那哪是什麽閃爍的東西!那根本就是在一眨一眨的許多隻眼睛啊!
最後,在薩維利都已經近乎呆滯了的目光當中,他看到這一小根長滿了吸盤與眼睛的觸手從他的手臂上脫落,“啪嘰”一下掉在了地面上,隨後扭動著朝著他靠攏了過來。
薩維利近乎本能的就明白了,這一根小觸手就像是他的一個分身一樣,他可以分神的控制它進行各種各樣的行動,同樣也能夠將自己的意識備份後寄存在上面。
如果他的本體不幸遭遇到了死亡的話,那麽分身上的意識就會蘇醒復活,也就相當於是他又一次的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
至於觸手的數量、規模、能夠發揮的能力,則是都和他自己本人的神眷等級息息相關。他在神明所賜下的這一條途徑上走的越遠,那麽他所能夠使用的力量自然也就越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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