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整個卡池比作一片浩渺的煙海的話,那麽順著這一根線走,盡管同樣深不可測,至少蘇耶爾知道,在線的盡頭他所能夠得到的是什麽,而不是未知的虛無甚至竹籃打水一場空。
蘇耶爾如何能夠不為之感到狂喜。
正因為如此,對於給他帶來了這枚碎片的夏利,蘇耶爾自然是怎麽看怎麽順眼,可以說後者現在在他心目當中的地位正在突飛猛進的增長著。
這個世界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擁有潛性的、和某一位神明最為適配的“相性”。這樣看來,或許是因為成為了他的信徒的緣故,所以夏利才會鏈接上了猶格.索托斯的存在?
蘇耶爾在心頭轉了轉,大概明白了這一枚碎片之所以會產生的原因。
他心頭不免又對艾格生出了幾分嫌棄來。
啊,艾格究竟是多麽沒用的東西。
總之,因為這一枚碎片的緣故,蘇耶爾並不介意給自己的1號小信徒一些小小的福利,以及對他更加和顏悅色一些。
而且這孩子也的確是蠻慘的。
出於以上的這種種原因,才讓本該早就離去的蘇耶爾耐心的等到了夏利的意識清醒過來。
“我主……”夏利急不可待的想要向他詢問先前的事情的結果,“那些闖入我家的凶犯……!”
[都解決了哦。]邪神優雅有如大提琴的聲音在夏利的腦中笑著響起,[你想要怎麽處理他們?]
被他這樣一提示,夏利終於注意到樂那些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大宅一角、被分類了的屍體。他的家人,他的熟人,他的仇人。
少年咬住了自己乾澀的嘴唇。
“讓您費心了。”他輕聲的道歉和禱告,“請您放心,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理。”
那是往日從來不會出現在塞卡爾德小少爺面上的冷靜與沉著。
***
他所信奉的神主已經離開很久了。
當夏利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有些遲緩的眨了一下眼睛。
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他這樣告訴自己。
收拾痕跡,安置父兄,置換服裝準備出門報警。夏利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複雜的一連串行為是他能夠獨立完成的事情。
自此之後,他便是塞卡爾德家的“臉面”,因此一舉一動都需要注意,萬不能讓人因為他而看清了塞卡爾德、墮了父親、大哥和姐姐的名字。
在出門之前,夏利抬頭看了鏡子裡面的自己一眼。
鏡面當中倒映出來的少年面色蒼白而毫無血色。他的右眼依舊是有如矢車菊花海一樣的、曾經被姐姐和大哥誇讚過的藍色,但是左邊的眼睛中沒有了瞳仁,虹膜也是一片的魔魅的晶紫色。
那是邪神曾經在他的身上降臨過的痕跡,同樣也是他身為那位存在的眷屬的證明。
夏利抬起手來,放在自己的左眼上輕輕的摸了摸,隨後大笑出聲。這笑聲在因為僅有一人而顯得有些過分空曠的塞卡爾德大宅當中經由牆壁回蕩,聽上去有一種過分的蒼涼。
金發的少年在大廳的中央虔誠的跪了下來,雙手交握置於胸前,向那位已然離去的存在禱告。
“我願為惡,為倀,為諸多不義。我唾棄諸神的榮光,讚頌您的邪名,並定當將其於這世間傳頌遠揚。”
“世人終該知曉,在這苦亂的世間,您才是唯一的救贖。”
第18章 竊火(十二)
蘇耶爾是在幾天之後,從報紙上看見了關於塞卡爾德家的後續相關報道。
倫底紐姆是一座務必龐大的城市。真正居住在中心區生活優渥的的“上等人”只是其中非常少非常少的一部分。絕大多數生活在這個城市當中的人主要分布在中區和被戲稱為“貧民區”的下區,每日為了能夠維持生活而付出勞力、不斷奔波。
在幾乎都沒有辦法喘過氣來的空檔當中,關於中心區的那些富商政要、貴族世家的種種糾紛與八卦,就成為了他們極為關注的、能夠給這過於麻木和平淡的生活帶去一些刺激與樂子的事情。
無論是先前的逃竄的連環殺人魔也好,還是這一次的塞卡爾德家遭遇了膽大包天的惡徒入侵,全家上下,從主人到仆從一共八十三口人,除了最小的那個幼子之外,其他無一生還。
這樣一樁滅門的慘案無疑掀起了軒然大波,並且一躍成為了如今整個倫底紐姆的社交場上最為熱門、潮流以及活躍的話題。如果在社交場合你不能夠針對這件事情談論上幾句的話,那麽你就會被人在背後嘲笑並投以譏諷的眼神。
對於任何一個倫底紐姆人來說,這都是絕對沒有辦法容忍的一件事情。因此,這件事情開始以一種遠超其原本應該受到的關注度在整個倫底紐姆傳播開來,一時之間仿佛人人都能夠對其說上幾句,並且有一些從“遠房舅媽的鄰居的朋友的同事的兒子”那裡得到點內幕的消息。
人們喜歡看,各種大報小報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一連好幾天,蘇耶爾都能夠從艾格帶回來的報紙的頭版上看見各個角度拍攝的、夏利的照片。
這位“大難不死的小少爺”、“塞卡爾德家最後的獨苗”在黑白的相片當中看著無比的陰沉,從禮帽到衣服再到手套全部都是純黑的,配著他蒼白的有些過分了的皮膚,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掘開了墳墓爬回人間的食屍鬼,或者一個遊蕩著遲遲不肯離開的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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