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耶爾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飄忽。
當然……不是這幾天才定下來的。而是這一兩年來,都經常住在這裡,比停留在天之上的時候還要更多。
考慮到在整個神戰的過程當中,他必然不可能一直都瞞著托納蒂烏,再加上他們如今都已經互通了心意……蘇耶爾終於是一咬牙,一狠心,決定先小小的,在托納蒂烏面前把自己這個洋蔥精的皮淺淺的扒上一扒。
“托納蒂烏,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現在就和你說。”
銀發的少年垂著頭,略長的額發遮住了他的眼,讓人有些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一直以來都騙了你。”
“我……並非正神,而是邪神。”
第182章 敲鍾(十五)
“嗯,我知道。”托納蒂烏說,“我也同你說過,我並不在意這件事情。”
托納蒂烏有些不解蘇耶爾為何會再一次的提起這個……他以為,他們早就已經就這件事情說開了。正神也好,邪神也罷,都只是一種力量的表現形式,作為【太陽】,他包容兼蓄,並不會因此而產生什麽別的情緒來。
而且。
“星海與深空,在我眼中,是非常美麗的存在。或許會有生靈因為自身的弱小而畏懼於此,擔憂自己被星海和深空吞噬;但是在我面前,你並不需要擔憂這一點。”
托納蒂烏斟酌著詞匯,試圖用語言去對蘇耶爾走出安撫。
然而少年看起來並沒有因此而有多少情緒上的放松——正好相反,他看上去甚至是更焦躁了一些,那一雙淡色的唇抿的極緊,就連原本的一點寡淡的血色都因為這樣的動作、和給予唇上的過多的壓迫而徹底的失去了,看上去是一片的會令人不由自主的皺眉的慘白色。
橫豎周圍也並沒有其他人,更何況托納蒂烏本也不會在意除了蘇耶爾之外的、任何存在的打量與目光——於是他非常自然的伸出手來,將手指抵在了少年的唇瓣上,稍稍用了些力氣的擦過。
一方面是為了讓這兩片已經飽受了牙齒折磨的薄薄的嘴唇能夠得到解放,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給那蒼白的唇多少沾染上一二的血色。
然後托納蒂烏就發現,自己的這一種安撫不但沒有能夠緩解蘇耶爾的情緒。正好相反,少年面上的神色看著像是比起先前來,要表現的更為飄忽了。
“不單單……是你曾經見過的那樣。”蘇耶爾朝著托納蒂烏看了好幾眼,最後決定用行動來向托納蒂烏說明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於是,下一秒,托納蒂烏便驚訝的發現,蘇耶爾身上的氣息開始變的混亂了起來。
說是“混亂”,其實倒也不盡然。非要說的話,那更像是因為有多種的、各不相同的力量在少年的身上飛快的進行更迭,以至於過於快速的交錯帶來了混亂的錯覺。
燃燒的烈日,淒寒的雪原,遙遠的深海與星空,冰冷而又無法拒絕的死亡,帶著獨屬於大海的腥鹹的潮濕的氣息,有如海浪一般湧上來、不斷拍打的知識……
這些力量當中有的並不算太過於陌生,托納蒂烏能夠在在自己的記憶當中找到擁有相似權柄的神明;但是其中又有一些,是這個世界上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比如那能夠為萬物帶來終焉的死亡,以及……
托納蒂烏看著自己面前的蘇耶爾。
——以及,這仿佛能夠將一切都包納入其中的,不會拒絕任何存在的無邊的黑暗。
在“展示”完自己所擁有的諸多力量,以及自己那或許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位神明都迥異的特別之處後,蘇耶爾小心的朝著托納蒂烏看過去。
他如今尚還保持著裝備了【莎布.尼古拉絲】的狀態,因此外表自然也跟隨著力量的侵蝕而有一定程度的變化。彎曲的羊角生在腦袋的兩側,而由這角所撐起來的,黑色的、長長的頭紗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面容,以至於根本無從去看清楚蘇耶爾如今臉上究竟都是怎樣的表情。
或許唯有從頭紗下投來的那兩道過於灼熱、根本無從忽視的目光,才能夠讓人意識到,蘇耶爾其實對於這件事情是多麽的看重。
在少年滿懷著忐忑的目光的注視當中,托納蒂烏的面上露出一點無奈的笑。
“嗯……我確實很吃驚。”托納蒂烏說,“我從未見過一位神明的身上可以同時擁有如此之多的、並且相互之間毫無關系的權柄與力量。”
“但是,蘇耶爾,你明明一直都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怎麽這一次反倒是當了個小笨蛋?”
托納蒂烏伸出手來,撩開了那黑色的頭紗,隨後捧起蘇耶爾的臉,對準了那已經被少年自己給蹂躪的毫無血色的唇,隨後輕輕的、但同時又滿懷珍惜的吻了上去。
“唔、唔?”
等等,現在難道不是互訴衷腸、說開自己此先的種種隱瞞的事情的時候嗎?托納蒂烏怎麽突然……?
只是很快,蘇耶爾就再沒有什麽更多的心思去思考這件事情了。
他沒有辦法不去注意那從唇上傳來的觸感與溫度,大腦也像是完全被什麽東西給攪合在了一起,渾渾噩噩的根本無法進行任何的思考,像是一切都被那個吻給完全的佔據了。
黑色的薄紗垂了下來,搭在了托納蒂烏的肩膀上。盡管並非刻意,但是這裡仍舊是被人為的製造出來了一小片的私密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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