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下便再不敢言,隻低垂下頭去——至於他們的內心究竟抱有著什麽樣的想法,是恭敬的順服,還是對於托納蒂烏居然如此不給臉面的憤怒,那便不得而知了。
托納蒂烏緊緊的攥住蘇耶爾的手腕,帶著他一起踏入了第四紀的【太陽】的神宮當中。
“你來了……我的孩子。”
當他們進到了神宮的最裡面的時候,已然感知到了他們的到來的梅利奧托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從床上半坐了起來。
蘇耶爾也有好些時日沒有見他了,眼下這一見,卻是不免有些心驚。
神明的衰敗並不會在外貌上有太多的變化,但是依舊能夠看出來從梅利奧托的身上所流瀉的大量的精氣神。他原本燦亮有如星辰一般的淺金色的眼眸如今卻是黯淡的,蘇耶爾稍微的觀察了一下,卻是有些驚訝的發現他或許已經喪失了視覺。
“您還好嗎?”托納蒂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眉皺了皺,有些關切的向著梅利奧托詢問。
梅利奧托的面上掛著一種足夠安詳平和的淺笑。
“我的時間已經走到了盡頭,第四紀也到了將要落幕的時候。這個世界將會由你開啟新的紀元,它會走向何等的方向……這是唯有你能夠決定的事情。”
“而現在,你還有最後一件事情需要做。”
梅利奧托的面上的笑容平靜。
“——吞噬我吧,新紀元的【太陽】。”
第167章 第四紀(二十九)
“您在說什麽……?”
面對梅利奧托的話,無論是蘇耶爾還是托納蒂烏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顯然很為這樣的發言而感到震驚。
梅利奧托那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微微的抬起來,“注視著”托納蒂烏。他面上的笑容都依舊是平靜和恬淡的,仿佛自己說出來的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話,而僅僅只是在正常的討論天氣,或者是談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般。
然而面對來自托納蒂烏和蘇耶爾的不可置信,梅利奧托卻是笑的非常的輕松。
“我說,是時候由你來將我吞噬了,托納蒂烏。”他說,“這是既定的宿命,也是新的紀元的誕生與揭幕,所必不可少的、最為重要的儀式。”
托納蒂烏的臉色硬邦邦的,語氣也像是他的面色一樣的冰冷。
“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您這樣的提議。”托納蒂烏這樣說。
如果要說托納蒂烏和梅利奧托之間擁有多麽深厚的情誼——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托納蒂烏並非不知感恩、亦不知好歹的神明,他的確感念於梅利奧托對自己的教導,也在這些日子裡面親眼見證了對方作為【太陽】,是如何的殫精竭慮、又是如何的去治理和管控這個世界,意圖讓世界能夠穩定而美好的。
托納蒂烏承認,梅利奧托的確是一位稱職的、合格的【太陽】。而他也同樣會因此而對梅利奧托抱有敬意。
在並非觸及到自身底線的一些事情上,托納蒂烏願意出於這樣的原因,而對梅利奧托的存在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敬重,
所以,面對梅利奧托如今提出來的這個堪稱是天方夜譚一般的提議,托納蒂烏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
梅利奧托的雙目無神,但是當他的眼睛“望”向托納蒂烏的時候,依舊會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被注視的感覺。
“這是必要的,托納蒂烏。”第四紀的【太陽】這樣說,“這即是……作為【太陽】的我們的最後的職責,與最終的宿命。”
***
這是隻存在於【太陽】之間的,被一個紀元又一個紀元傳承下去的、輕易不會被其他的存在所知曉的秘聞。
每一個嶄新的紀元,都代表著一次世界的重啟。洪水將會洗滌乾淨舊世界所有的痕跡,然後在新紀元的【太陽】的照耀下,一切都會從廢墟當中新生,規則抽芽生長出嶄新的模樣來。
世界在這樣的迭變當中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發展軌跡,而無可否認的一點是,盡管每一次的大洪水清洗對於當時生存在世界上的生靈來說是殘酷的,但在此之後,世界才能夠向著更好的模樣發展。
這是一場滅世、再創世的,不斷重複的進程。
但是要支撐這樣的一次更迭,顯然並不是什麽輕松的、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磕碰就能夠達成的事情。無論是引來足以將整個世界都全部傾覆的洪水也好,還是在這之後,於滿目瘡痍的空白的大地上重新升起新的太陽、照耀萬物也好,都需要無比龐大的力量作為支撐。
就算是對於高高在上的、獨一無二的【太陽】,這也是一項足夠將他們消耗殆盡的事務——更何況,在創世之後,需要【太陽】去做事情還有很多,他們寶貴的力量並不應該為此而被消耗太多。
不過,職業並不是毫無解決辦法的。
只要有誰能夠幫助【太陽】承擔起這一份職責當中的一半——僅僅只是一半都好——那麽一切問題便都不必被稱之為問題,而是能夠輕松的就迎刃而解。
這樣的話,顯然事情就好解決多了。
上一個紀元的【太陽】即將隕落,但縱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也依舊是【太陽】,是這世間的萬物都必須虔誠而又恭敬的去頂禮膜拜的對象。而為了自己的後輩與繼任者的路能夠走的更加的寬敞順遂,同樣也是為了一個更好的、下一個的紀元,從第一紀元的【太陽】開始,每一個紀元的【太陽】都會做出完全相同的選擇,猶如一種古老的、自上古直至如今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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