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喊賀庭遠過來。
他幾乎能想象到,賀庭遠過來之後,會是什麽場景。
賀庭遠一定會說他是在演戲,說他為了不治病,故意搞出這些事情來。
說不定,賀庭遠還會為療養院擔保,說他是自願把他送進來、接受治療的,說他已經核查過了,療養院絕沒有問題。
葉勉實在是沒力氣應付他。
還是不讓他過來吧。
既然他說沒有家人,警察便喊了兩個同事過來,陪葉勉一起做檢查。
*
晚上八點,單人病房裡。
祝青臣乖乖坐在椅子上,李鉞打了盆熱水,又拿了件乾淨的病號服回來,最後把房門鎖上。
“祝卿卿,先上藥,上了藥再吃晚飯。”
“噢。”祝青臣低下頭,解開衣服扣子。
但因為右手受傷,使不上力氣,解了半天也解不開。
李鉞洗乾淨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幫他撥開扣子。
李鉞默不作聲,一顆扣子、一顆扣子地解開。
祝青臣身上確實白,所以磕著碰著哪裡,青青紫紫的,格外明顯。
更別提他在療養院待了兩天,隻吃了一頓飯,餓得不行,骨頭都快出來了。
李鉞幫他把上衣脫掉,讓他躺在床上,自己給他上藥。
塗淤青的、塗刮擦的,李鉞用棉簽蘸著藥膏,一點一點抹在他的傷口上。
祝青臣躺在床上,像掉進海裡的小魚,不自覺扭了扭身子:“李鉞,癢!你塗得太輕了!”
李鉞低著頭,沒有回答,手上動作也沒變化。
祝青臣實在是受不了了,下意識往相反的方向躲,然後就被李鉞一把按住。
塗完前面塗後面,塗完正面塗反面。
祝青臣又趴在床上,讓李鉞給他抹藥。
結果換成腰背,祝青臣更癢了,兩隻手抓著枕頭,在床上扭來扭去。
“李鉞,你就不能用力一點嗎?真的很癢!”
祝青臣話音剛落,下一秒,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在他的背上。
祝青臣像是被定住一般,不再扭了。
他回過頭,從床鋪上爬起來,不敢相信地看向李鉞。
可李鉞低著頭,面容藏在陰影之中,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祝青臣要湊近看看,李鉞又轉身去拿乾淨的病號服。
他沒有說話,只是抖落開病號服,小心翼翼地給祝青臣套上,不擦到剛塗了藥的地方。
李鉞沉默著,又要去扒他的褲子。
祝青臣連忙拽緊自己的褲腰帶:“下面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李鉞卻不依不饒,不肯收回手。
祝青臣連連後退:“李鉞,你怎麽了?忽然不會說話了?”
足足一分鍾後,李鉞才開了口,道:“你自己看得見屁股上的傷嗎?”
雖然他竭力平複心情,但還是很明顯的帶著哭腔。
“看得見……”祝青臣小聲道,“我可以照鏡子。”
“你確定你不會把藥膏抹在鏡子上?”李鉞正色道,“都結婚好幾年了,給我看看,快。”
“不行……不行……”祝青臣試圖掙扎,“結婚好幾年,也有害羞的權力……”
“現在是特殊時期,你腿上有沒有傷?我根本沒看見過。”
掙扎無效,祝青臣被李鉞按在床上,繼續上藥,
二十分鍾後,祝青臣躺在病床上,蓋著純白的被子,表情複雜。
李鉞拿著乾淨的褲子:“祝卿卿,穿褲子。”
祝青臣朝他伸出手:“我要自己穿。”
“你在被子裡蹭來蹭去,把腿上的藥膏都蹭掉了,等會兒還得重新給你抹。”
“我……”祝青臣深吸一口氣,“那我不在被子裡穿,我出來穿,你轉過去。”
“知道了。”
李鉞無奈,把褲子遞給他,然後背過身去。
祝青臣從被子裡爬出來,站在床上,飛速套上褲子。
“好了。”
李鉞卻沒有轉回來。
祝青臣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好了!”
李鉞還是沒有反應,低著頭,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祝青臣覺著奇怪,拽著自己的褲子,湊上前:“李鉞,我好了。”
李鉞猛地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對上祝青臣的視線。
李鉞清了清嗓子,試圖把眼底熱意逼回去,卻無濟於事。
他的眼眶更紅了。
他不想說話,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緒不太對的事情。
李鉞別開目光,站起身來:“祝卿卿,洗手吃飯吧,盒飯送來很久了。”
祝青臣從床上跳起來,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安慰他:“李那個,別擔心了,醫生不是說了嗎?我身上的都是皮肉傷,過幾天就好了,沒關系的。”
祝青臣摟著他的脖子,掛在他的背上。
李鉞順勢托住他的兩條腿,背著他,去拿放在桌上的盒飯。
祝青臣的語氣裡還帶了些自豪:“他們只是推了我兩下而已,沒電我,而且我也還回去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去那邊的第一天,就跟個小陀螺似的,把他們全都撞翻了。”
“今天也一樣,我沒怎麽被欺負。那個王主任就罵了我兩句,然後我就用碎瓷片劃破了他的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