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得到允許,他乾脆利落地摘下臉上的墨鏡,撩起衣袖,走上前去。
他走到剛才那個提問的記者面前,在他身邊站定,俯下身來,禮貌詢問。
“你好,你看是我們出去交流一下感情,還是就在這裡交流?”
壓迫感十足。
剛才還大放厥詞,揪著沈寂問他愛不愛秦懷慕的記者,頓時消散了氣焰。
小報記者癱在椅子上,站都不敢站起來,反倒越來越往下,幾乎整個人都要滑到椅子底下去。
他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這麽想過……”
陸北問:“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我我……我隻是想……”
陸北低下頭,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電腦屏幕:“娛樂周周扒?你這種營銷號是怎麽混進來的?”
他直起身子:“來人,把他帶下去,查一下他有沒有邀請函,看是誰把他放進來的。”
幾個保鏢快速上前,一個合上他的電腦,一個收起他的攝像機,還有兩個,分別一左一右架著他的手臂,把他帶走,動作乾淨利落。
三十秒之後,這個位置就空了出來。
發布會現場,一片寂靜。
幾個保鏢轉身回到台上,重新站定。
祝青臣握著麥克風,再次開了口。
“剛才那位記者,執著於詢問沈寂,還愛不愛秦懷慕、有沒有愛過秦懷慕、對秦懷慕的‘追妻火葬場’有沒有感觸。”
“無非是處於一種看八卦、看熱鬧的惡趣味。”
“誠然,平平無奇的小明星奮起反抗,高高在上的霸道總裁跌落神壇,跪地求饒。攻守易勢,看起來像極了小說裡的‘追妻火葬場’。”
“可是,在座各位有沒有想過幾個問題?”
“首先,請問,法律與小說、法律與八卦、法律與‘追妻火葬場’,哪個優先?哪個應該最先被人們看見?哪個才應該被人們認真對待?”
“其次,如果小明星沒有奮起反抗,如果小明星反抗失敗,請問他的下場會怎麽樣?被非法拘禁之後,再被帶出來,經歷過漫長的歲月與漫長的折磨,最後‘霸道總裁’終於發現自己最愛的原來是他?”
“最後,秦懷慕是犯罪嫌疑人,不是‘霸總’。”
“如果金錢和地位代表一切,如果在私人小島上犯下的罪行不算罪行,如果用華麗外衣包裹著的犯罪行為不算犯罪,隻需要酗酒、嗑.藥就能夠彌補,那麽這個世界,有什麽公道可言?”
“一個受害者的拚死抵抗,不應該換來無底線娛樂化的報道。”
“我說完了。”
祝青臣關掉麥克風,不再多說什麽。
沈寂則趁著這個時間,擰開桌上的礦泉水瓶,給自己灌了一口水,簡單整理一下心情。
台下座位裡,記者們對視一眼,有些心懷不軌的記者實在是扛不住壓力,默默地把電腦裡的問題提綱關掉,甚至有的直接合上電腦,假裝出去上廁所,實則灰溜溜地離開。
這場發布會規模很大,光是受邀記者就有上千名,事情又備受外界關注,沒有幾個渾水摸魚的人,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這下子,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留下來的記者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問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們問:“沈先生,在您發布的聲明中,您說,您與秦……犯罪嫌疑人,在一場酒會中相識,並且在藥物的催化下,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想請問您,在當時,為什麽不直接報警呢?”
沈寂閉了閉眼睛,又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說來慚愧,當時我的腦子裡,根本沒有報警這個念頭。”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貧困的家庭裡。高考之後進入娛樂圈,在遇見秦懷慕之前,我一直在拍戲。可以說,這兩年裡,我的處事邏輯一直沒什麽長進。”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直接說自己笨。
“在我發現自己和犯罪嫌疑人被下藥,並且發生一夜情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是我做錯了事情。”
“所以,在犯罪嫌疑人提出,他可以和我交往的時候,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甚至覺得,犯罪嫌疑人肯紆尊降貴和我交往,是我的榮幸。”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在這幾年裡,我一直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直到祝老師跟我說起,我才發現,原來我並沒有低人一等。”
“這件事情,我也如實向派出所警察陳述過了,不過時間久遠,可能很難查證。我也接受了派出所的邀約,會專門拍一期視頻,為和我一樣的人解答困惑。”
“目前案件還在偵破當中,也有可能因為時間久遠,很難取證,最後也很難有結果。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酒會下藥行為,發生在現實裡,是公共場所投毒行為,而不是浪漫美好的愛情故事開頭。”
又一個記者問:“沈先生,我們想知道,您是如何突破重重阻礙,最後反抗成功的呢?”
沈寂頓了頓,看向祝青臣和李鉞:“說實話,在我被非法拘禁在小島上的時候,我有想過反抗,卻不知道該怎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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