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朵玫瑰,一拆開便如小山般散開,她也不急,如同念佛讀經一般安然地燒著。
馮毓珞說到一半,停下來看她的動作。
姐姐並沒有因被注視而停頓,目光看著一爐豔火,情緒如從前一般的冷。
“你生得晚,錯過了很多事。”她說。
“媽媽懷你的時候,我大概五歲,其實早兩年的記事也很清晰。”
馮毓珞不作聲了,聽她繼續往後說。
“媽媽其實身體不好,醫生明確說過,不建議再懷孕分娩了。”
“但是爸爸,還有當時沒有過世的爺爺,不斷明著暗著勸她再生,像是如果這件事不解決,她聊什麽他們都不會再回應。”
“所以媽媽還是懷了,嘔吐個不停,眼淚也沒有斷過。”
“大概是在那個時候,我就在討厭你,覺得你不該來。”姐姐轉身看向他,淡然一笑:“小時候不懂事,你不要怪罪。”
“我明白,你繼續。”
“我至今不知道,產後抑鬱這個詞,到底是病理性的,還是環境性的,至少媽媽那個時候……一直很不好過。”
“她會不斷哭泣,很無助,需要人長期陪著。”
“有一天,爸爸給她帶了一大束紅玫瑰,說了很多好聽的話,吻她的額頭和黑發,媽媽心情很好,很早就睡了。”
馮毓瓊緩緩呼吸了一會兒,繼續往後說。
“我那天真是特別開心。”
“可是我親眼在二樓回廊的角落裡看見,他哄睡媽媽以後,轉眼在一樓擁抱另一個女人,變戲法般又捧出大束一模一樣的紅玫瑰。”
“他以為我也已經睡著了,可是我沒有。”
馮毓珞說:“所以你最討厭的就是紅玫瑰。”
“我討厭所有被冠名愛意的花。”馮毓瓊笑起來:“最討厭的就是紅玫瑰。”
等最後一枝花在壁爐裡變得焦黑枯槁,她把未曾拆開的示愛短箋擲進火裡,十指交叉。
“我一開始既不討厭你,也無意親近你。”
“但是你很可愛,會讓我想起媽媽笑起來的樣子。”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工作這麽拚命,是為了報復他麽?”
“是吧。”馮毓瓊問:“你做這些事,也是為了報復他?”
“算吧。”馮毓珞如實說:“我目前的人生任務就是讓馮執國和秦時芸難受,讓他們氣急敗壞,氣得跳腳。”
馮毓瓊先是一愣,忽然哈哈哈哈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
“好,很好,這才是我弟弟。”
姐弟兩吃了頓飽飯,不再提以前難過的舊事,變得默契許多。
飯後馮毓瓊吩咐司機把他送回學校,臨走前在車窗旁打了個招呼。
“給你轉了六百萬,隨便花,開心點就行。”
馮毓珞說:“我會好好完成我的任務。”
姐姐笑著點頭:“我相信你。”
星期三,年級大課。
馮毓玥在心不在焉地玩手機,旁邊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
“這裡有人嗎?”
“沒人,”她隨意看過去:“坐吧。”
只看了一眼,倒是有些移不開眼睛。
男人長得還算好看,又瘦又高,聲線她很喜歡。
對方拿出專業書放在桌上,電腦一打開,名字很快跳了出來,叫楊乘風。
不知不覺間,她和這個男生聊了起來,覺得有幾分有緣。
楊乘風說話很風趣,偶爾開一兩個幽默玩笑,引得她笑個不停。
比起枯燥無聊的專業課,她更喜歡聽他說話。
兩人很快交換了微信,頭像居然都很相似,一個是橘貓,一個是三花貓。
“噢,這麽巧。”楊乘風忍不住微笑:“可惜,頭像沒有你可愛。”
“少來。”馮毓玥其實被誇得很受用:“我今天都沒化妝。”
她和他約好了一起去食堂吃個午飯,沒想到到了快下課的時候,兩人在門口碰到個熟悉的身影。
馮毓珞。
兩人本來就是同歲同級,平時碰不著面才是稀罕,今天冷不丁遇著了,馮毓玥都不知道該回避還是打招呼。
她從來沒跟他單獨相處過,此刻仍有幾分被母親耳提面命以後的警惕,覺得有些晦氣。
“哥。”馮毓玥還是喊了一聲。
她身後的楊乘風下意識地後撤了一步,表情很不自然。
“挺巧。”馮毓珞說:“要不要一起玩?”
馮毓玥睜得眼睛圓圓,沒想到他會主動邀請自己,雖然被母親再三警告過小心被他陷害,但還是忍不住說:“行,去哪?”
“我還有事,你們一起吧。”楊乘風突然說道:“有空再見。”
馮毓玥本來就勾起了幾分好奇心,又對楊乘風有一絲好感,問:“你不一起嗎?”
楊乘風看馮毓珞時很緊張,強笑道:“走了,拜拜。”
馮毓玥沒多想,還是和哥哥一起走了。
他能對自己使什麽手段?爸爸錢也給他了,公司也想塞給他,她什麽都爭不過。
“餓麽。”馮毓珞在路邊給她買了個藍莓可麗餅,給自己要了個肉松味兒的華夫。
馮毓玥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隨便猜的。”
馮毓玥接過店員遞來的餅,啃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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