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身上那些違和之處——東部口音,但按理說,她應該從未去過美國東部。
她也不像別的女士那樣容易害羞。
不少淑女穿裙子,裙下只會露出兩英寸的鞋子,她卻經常穿著燈籠褲,把褲腿挽到膝蓋,露出蒼白光潔的小腿,在別墅裡走來走去。
他知道,她這麽做,並非出於放蕩,很可能是因為來自一個作風開放的地區——只有從小教養如此,行為舉止才會這麽坦蕩。
可是,看到她那樣出現在人前時,他還是感到了——嫉妒。
他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麽,是她對身體的坦蕩態度,還是,不希望別人看到她的身體。
這一想法,令他感到強烈的不適。
更讓他不適的是,他似乎已經嫉妒過很多次,只是最近才發現這種情緒是嫉妒。
他為什麽會有嫉妒的情緒?
就像那天,她一步步逼近他,要看他的臉,他又為什麽會感到慌亂?
她就像他掌心的小鳥。
他輕而易舉就能殺死她。
可是,為什麽下不了手?
她的脖頸是如此纖細,頸骨是如此脆弱。
之前,他差點就擰斷了她的脖子。
為什麽這次不行了?
這段時間,他無數次想要殺死她。
然而,手掌剛扣住她的脖頸,感到她的脈搏,他最先感到的居然不是殺意,而是一股觸電般的微妙震顫。
他殺過很多人。在他恐怖的掌力之下,沒人能撐過三秒鍾。
她的皮膚溫暖,血管在突突跳動,呼吸均勻。
她對他毫無防備。
他可以迅速折斷她的脖子,毫無痛苦地結束她的性命。
這甚至算得上一種仁慈的死法。
然而,她的體溫,卻像有生命似的覆上他的身體。
他感到自己的偽裝正在融解。
陰影被驅散,黑暗在消褪。
即使她在睡夢中,也能讓他感到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的恥辱感。
仿佛面具被揭開,手套被脫下,無處躲藏。
最可怕的是,即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無法下手。
就像現在,他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她的意圖,她的試探。
他卻還是答應了下來:“我能實現。”
口舌、思想都背叛了他的意志。
他感到身不由己,但無力阻止。
第31章
隨著馬戲團的熱度越來越高, 薄莉很快成為了新奧爾良人人談論的人物。
男士們都斷定,馬戲團的演出必然會失敗,薄莉會賠得血本無歸。
原因一, 薄莉是個女人,男士們從來沒有見過由女人帶領的馬戲團。
女人們想要投票權, 已經夠駭人聽聞了,現在居然穿著男裝,滿大街宣傳自己的馬戲團,簡直是傷風敗俗。
原因二,人人都知道女人頭髮長、見識短, 薄莉雖然剪短了頭髮,卻改變不了她見識短的事實。
馬戲團雖然是不入流的市井表演,但也要男人的見識才能支撐起來。
看看那些成功的劇團,無一不是男人在當家做主。
薄莉真的懂馬戲嗎?
不會以為, 只要穿個男裝,再耍點兒小聰明, 就會吸引大把的觀眾前去觀看演出吧?
在上流社會,男人其實是不能說女人閑話的。
但薄莉的行為實在太過離奇,再加上她總是以男裝現身, 男士們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開始批評她的一舉一動。
女士們則分為兩派,一派認為薄莉的行為確實傷風敗俗,但鑒於她並非一位淑女, 她們也不便評價什麽, 只是默默關上大門, 拒絕薄莉的登門拜訪。
另一派則覺得,薄莉長得好看, 穿上男裝後,顯得既清峻又柔美,可以請到家裡來欣賞一番。
這時,薄莉再度放話——
觀看演出前,每個人都必須簽一份免責協議。
因為演出太恐怖了,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觀看演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膽量拿到那一百塊錢。
患有心疾、哮喘、癲癇等病者,是絕對禁止入內的。
如果遊客一定要進去,必須先跟薄莉去警局簽生死文書。
——確定在觀看演出過程中,即使被嚇到疾病發作,也不會追究馬戲團的責任。
警長聽見這話,本來嚴厲反對,但薄莉表示,如果警長願意給她的演出評級——讓幾位警員進去,體驗一下演出,對恐怖程度打分,她願意讓警長成為股東,每月給他兩成利潤。
警長沒想到自己隨便反對一下,就拿到了兩成利潤,立即閉上了嘴巴。
警員們卻不怎麽樂意——拿錢的是警長,他們還要跑一趟,給馬戲團的演出評級,簡直費力不討好。
“我就不去了吧,”一位警員撇了撇嘴,“每天巡街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去看馬戲。”
“我也不去了。”
“克萊蒙小姐,非常抱歉,我們都很期待您馬戲團的演出,但您也知道,我們公務有多麽繁忙……”
“沒事,”薄莉驚訝地說,“我本來想說,警員們看完整場演出,也可以得到一百美元的獎勵,既然你們都沒空,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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