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裡克冷眼旁觀,呼吸很重,下顎骨傳來輕微震顫,如同一頭隨時會發病的野獸。
很明顯,薄莉並不只屬於他一個人。
她是這裡的核心,周圍人的精神支柱,每個人都在吞吐她身上溫暖的熱氣。
聽到薄莉可能會離開,這裡的人明顯慌了亂了。
也是,他們本來跟他一樣,是被正常世界拋棄的人,因為薄莉才有如今的地位。
瑪爾貝本是患有下肢肥大症的大腳女孩,因為薄莉,她的過去被新奧爾良人熟知,幾次登上報刊雜志。
不時就會有經紀人前來問她,合約什麽時候到期,想請她去別的劇團工作。
艾米莉過去更是深陷黑暗的泥沼,不僅先天四足畸形,腹中的胎兒還被製成標本,公之於眾,嘩眾取寵。
薄莉卻讓她發現,並非她天性軟弱,才無法承受這樣的過去——那些道貌岸然的紳士,看到被製成標本的胎兒,同樣無法承受。
弗洛拉則從畸形醜陋的“蜥蜴女孩”蛻變成芭蕾舞學員。
索恩、西奧多、裡弗斯……如果不是薄莉,索恩頭腦簡單,性格懦弱,毫無疑問會當一輩子的“象人”,永遠是另一個畸形人的影子。
西奧多除了身高一無是處,巨人症一旦發作,下場只會比索恩更加淒慘。
至於裡弗斯,一個在紐約身敗名裂的二流律師,如果不是薄莉,他可能會在新奧爾良立一輩子的遺囑,討一輩子的債務。
他跟這些人,沒有任何區別。
薄莉已經愛上他。
接下來,她又會愛上誰?
也許是西奧多,他冷漠地想,西奧多看她的眼神是那麽肮髒,令人惡心,她卻一次也沒有訓斥過西奧多。可能她早就計劃跟西奧多在一起。
埃裡克閉了閉眼,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知道這些想法是謬誤的,不正常的,完全脫離實際的。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即使薄莉長進他的身體裡,與他共用五髒六腑,他也會嫉妒自己的內髒和器官。
忽然,薄莉扣住他的左手。
如同一陣沁涼的冷風拂過,他因嫉妒而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一瞬。
她舉起他的手,在黑手套上親了一下,轉頭朝周圍人說:
“你們想哪兒去了?讓你們聽從埃裡克的命令,不僅因為他也是馬戲團的老板,親手設計了很多機關暗門,還因為——”
她淺淺一笑,說:“他是我的丈夫。”
第64章
客廳裡, 鴉雀無聲。
周圍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當然知道薄莉和埃裡克的關系曖昧。
有時候,埃裡克從薄莉的臥室裡出來,頸項間隱約可見一抹充血的痕跡, 顯然是被用力吮出來的。
但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兩個人多麽不般配。
薄莉相貌好, 財產也豐厚,完全可以把自己包裝成富家小姐,遠渡法國,嫁給一位貴族青年。
反正不少貴族青年都債台高築,急需一位嫁妝豐厚的小姐來拯救自己。
獲得貴族頭銜後, 她就不再是人人都可以議論的“克萊蒙小姐”,而是尊貴的貴族夫人。
然而,她卻選擇跟埃裡克結為夫妻。
埃裡克看上去像一位冷峻高貴的紳士,衣著考究且價值不菲, 臉上卻像亡命徒那樣戴著面具,黑色及膝大衣下槍套和繩索也總是若隱若現。
正常人誰會在身上帶那麽多殺人工具?
眾人欲言又止, 感覺薄莉可能是被埃裡克騙了。
但他們已經養成無條件信任薄莉的習慣,事實上,薄莉的決策也從來沒有錯過。
假如她真的那麽容易輕信他人, 馬戲團根本無法走到今天, 他們也不可能對她這麽忠心耿耿。
算了,薄莉這麽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他們先相信再說。
薄莉知道眾人不可能那麽快信服埃裡克, 於是, 先簡單介紹了一下埃裡克設計的機關暗門, 又說:“艾米莉,西奧多, 你們還記得亨利·詹森被嚇暈的那天嗎?”
艾米莉和西奧多對視一眼。他們當然記得,亨利·詹森是那個粗魯自大的警察,對他們的演出不屑一顧。
那是他們第一次配合演出,如果不是亨利膽子太小,直接被他們嚇暈了過去,他們可能根本沒有信心面對那三位紳士。
薄莉說:“唔,還記得上台前,我對你們說過什麽嗎?隻管去表演,有人會幫你們。”
西奧多一臉震驚:“您說的那個人,不會是……”
“是的,”薄莉微笑說,“就是埃裡克。他比你們要更早加入馬戲團,只是不愛交際,所以一直沒有跟你們介紹他。”
這時,艾米莉終於想起,“埃裡克”這名字為什麽那麽耳熟——她在上一個馬戲團時,有一位天才少年也叫埃裡克。
那位少年也戴著面具,眼神冰冷而空洞,不帶任何感情,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非人感,似乎隨時會殺光他們所有人。
艾米莉又悄悄看向薄莉旁邊的埃裡克,遲疑片刻,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只是,相較於馬戲團那位天才少年,眼前的男人似乎多了幾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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