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穿著襪子坐在床上,聽原曜給他講海洋。
原曜說,很久很久以前,人類還沒有發明羅盤。
許願問,那迷失方向怎麽辦?
原曜捏他耳朵,說維京人的導航是鯨魚和星星。我喜歡水,也好奇海洋沒有被發掘的那百分之九十。他還說他喜歡水,是因為每當□□潛入水裡,水面之上的噪音再也打擾不了他。人在那時候,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許願想象原曜未來在探索船上出海的樣子,想象被風驚起的波濤。
他想起老年古巴漁夫,還有那條巨大的馬林魚。那是個失敗的勇者,但他想要原曜成為站在高處的那個成功者。
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要和原曜去一趟海邊。
“你想過畢業旅行沒?”
許願伸長脖子朝臥室外看一眼,於嵐貞還在睡午覺,便用雙臂去環原曜的肩頸,溫熱的吐息如小蛇纏繞而上,“我們一起吧。”
“去哪兒?”
“海邊。三亞怎麽樣?”
“嗯。”
確定好畢業旅行之約,許願打起十分精神、百分乾勁。他得暫時煩惱拋至腦後,搞好現當下的事情。
等一集紀錄片播完,兩個人又回了茶幾邊。
許願趴在茶幾上看題,聽原曜以一種和別人說話時不會有的溫柔語調講題,看原曜遊戲建模般的臉,越看越覺得是在夢裡。
他也那麽睡著了。
直到於嵐貞午覺睡醒,從主臥裡出來,原曜才搖醒他,“許願。”
“嗯……啊,啊。”許願揉眼睛,完了又癱在茶幾邊,“媽你去哪兒?”
“我出去買菜,”於嵐貞低頭穿鞋,戴好口罩、護目鏡,全副武裝,“你們兩個晚上想吃點兒什麽?”
許願大喊:“都行!”
“糖醋排骨吧,嵐姨,”原曜鮮少地提要求,“還有回鍋肉。”
“那簡單,我的拿手菜。”於嵐貞給他們揮手,小拇指翹成蘭花指,看上去心情已經好了不少。
“嗯,”原曜蓋上筆帽起身,“麻煩嵐姨了。”
他又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還回頭招呼許願,“許願你過來,我再給你找一套題。”
於嵐貞還未關上門,一聽他這麽說,連忙稱讚,“對對對,小原你就是要這麽監督他。願願你要跟著學,別讓人小原浪費時間。”
許願馬上跟過去,“知道了媽,快去吧。”
一進了臥室門,原曜反手給門上了鎖,檢查一眼拉上的厚實窗簾,拽過許願手腕,腳尖強勢地勾開許願的腳踝。
許願站不穩,往身後大床倒去。
原曜曲起膝蓋,氣息不穩,以身體做棉被,覆了上去。
兩個人雙雙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現在還是白天,許願不太習慣這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的感覺,緊張得手腳僵硬,緩了幾秒,才反手抱住原曜的背脊,以為他是想接吻了,慌亂地去親原曜的嘴。
原曜卻不為所動,放棄腿部支撐身體的力量,整個人趴在許願的身上。
許願聽見他心跳得厲害。
撲通撲通,鵝卵石被扔進平靜的湖泊。
“怎麽了?”
許願隻得摸他的後腦杓,像順小狗毛毛,手法輕柔,當真是在哄人。
他不會是知道了吧?
“我心裡慌……”
原曜憋悶,臉埋在他頸窩裡,“我喘不上氣,又說不出來。”
“慌什麽,”許願故作輕松,才想起來常言道父子心連心,拍拍他背,“怕一診考試?還是覺得癡心錯付了?”
“都不是。”
原曜親他眼角,攤開的掌心貼上許願的臉頰,蹭了蹭他,道:“只是最近都睡不好。”
“你就是容易想太多,”許願說,“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
看著成熟穩重,其實原曜也還是個沒完全長大的少年人。
一聽許願說出去玩兒,眼底放光,頭從許願胸膛前抬起來,“去哪兒?”
“去空港公園吧。”許願捏他鼻尖。
十分鍾後,原曜和許願換好衣服。
原曜背了個甩在屁股上的挎包,裝了好幾盒冰箱裡冰鎮好的飲料,上身一件衝鋒衣,拉鏈拉到領口頂端,微微揚著下巴,眼神挑釁,遠看還是初見時那般模樣。
他被許願拽著衣袖,偷偷摸摸地往門口走。
恰巧於嵐貞才從社區臨時賣菜點回來,拎著排骨、豬肉,衝兩個一股腦往外跑的孩子尖嗓子喊:“你們兩個去哪兒!”
“出去玩!”許願鞋帶跑散了,停下來系。
他系完又跑,這回換原曜拽著他的袖子。
今天天氣好,陽光透過家屬院茂密的樹蔭落成光斑,下棋子似的,在外套上連成線。
“什麽時候了還想著玩!”於嵐貞在家門口打轉,扭頭又喊,“晚上要回來吃飯不?”
許願的笑容和情緒會感染人,他一撒歡,原曜也跟著樂,喊:“要!”
於嵐貞望著兩個人跑遠的聲音,笑笑,又搖搖頭。
對面樓的嬸嬸又在澆花,拎著水壺轉悠,從陽台伸個腦袋出來,也朝兩個孩子離開的方向望去,哎喲哎喲的,說:“嵐貞啊,小原的孩子被你兩口子帶得好哩。看著都沒處暑來那會兒那麽瘦了。”
上了年紀的人總覺得,孩子若是不被養得白白胖胖,那就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