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曜一怔:“幹什麽?”
“給你簽字啊。”
許願從書包裡摸出一支中性筆,“你爸媽都不在,我不簽誰簽。”
這句話聽起來跟佔人便宜似的。
不過原曜沒跟他計較,點點頭,把疊得整整齊齊的成績單掏出來,展開了給他。
原曜蹲下來,看許願握筆如握劍,拔個筆蓋都拔出一副迎戰考試的架勢,提醒道:“可是班主任已經認識你的字了。”
“我用左手簽。”
說完,許願才想起來原曜是被判給爸爸的,問,“噯,你爸叫什麽?”
原曜沉默幾秒,有些不情願地說:“原向陽……向日葵那個向陽。”
原向陽你兒子摔跤嘍!
向陽今天這麽早回來了啊誒你媳婦兒呢?
小原你家小子額頭流血了估計又在院兒裡鬧了……
哎哎哎哎原向陽你兒子追著我家許願幹什麽!
……
聽他這麽一說,關於原曜爸爸的記憶在許願的腦海裡又複蘇了一點,依稀記得那是個又高又壯的叔叔,頭髮總是理得很短,側面鬢角有一塊長好的深疤,一身和警服不符的匪氣,很愛笑,但一面對兒子就特別嚴格。
“原叔名字好適合當警察。”許願笑了笑。
原曜遲疑一秒,“是吧。”
“簽好了,別謝我,真要謝就叫我哥吧。”許願的字漂亮,用左手也簽得龍飛鳳舞。
“真行。”原曜看著成績單上未乾的墨跡,笑了。
“小氣。”果然無視要求。
原曜繼續無視,說:“你的呢,我幫你簽?”
許願臉一僵,收斂笑意:“沒事。我去找我爸媽簽。”
他說著,低頭看一眼微信,爸媽都還沒回消息。
原曜了然:“現在去嗎?”
雖然他沒去過許願父母單位,但是也記得那裡離家屬區也就十多分鍾車程,夜裡騎車的話半小時就到了。
但是那一條路有點黑。
這個點了,活動中心的小賣部應該還開著門,路上還有一些在散步的行人。
想了想,原曜還是說:“我陪你去吧。”
許願已經從客廳抽屜裡翻了個光線超強的手電筒出來,“不用,我自己去。”
他像是怕原曜會追上來似的,把手電筒夾在咯吱窩裡,用最快的速度穿上鞋,抓過鞋櫃上的鑰匙,晃了晃:“我去去就回。”
說完,門“砰”一聲關上。
原曜站在客廳裡朝外望,看見許願高高興興地拿著成績單,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跑走了。
原曜心想,可能他只是想單獨見一下父母吧。
半小時後,許願站在單位門口,手足無措。
一到這兒,他就大概明白為什麽爹媽都不回消息了。
單位門口圍了一些特警,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一看見他,有個拿著防爆盾的叔叔就從崗亭裡出來了,表情嚴肅,直接把許願趕到立起來的黃色警戒欄外,“這裡不能久站。”
許願戴著口罩,眼睛亮亮的:“我找……我有出入證明的。”
“今天是工作日,請盡快離開。”他搖搖頭,做出讓許願離開的手勢。
許願低頭看一眼腳下踩著的警戒線,挪了挪步子,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安全區域。
“是有什麽事嗎?”
“保密級。”
“好吧。”
他也不再為難別人了,只是抬頭,看警戒欄內黑壓壓一片的建築,忽然覺得冰冷。
特警的話像吹過原野麥浪的風,壓得他這麥穗抬不起頭來。
沒辦法。
許願隻得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進屋之前,他在樓下的花壇邊坐了好一會兒。
對門嬸嬸來收衣服,看到他坐在那兒發愣,又問他:“願願,大晚上坐這兒幹什麽?”
許願收起滿面愁容,笑得乖巧,嗓音脆生生的:“嬸嬸,我剛夜跑運動完,我歇會兒。”
他剛剛發泄似的跑回來,像沒人要的小瘋狗,頭髮亂糟糟,還弄了一身汗。
“哦,別吹太涼的風。回頭感冒了可不好了。”
嬸嬸說,“你等我一下。”
沒過幾分鍾,嬸嬸從樓上拿下來一包塑料袋裝好的東西。
她獻寶似的把塑料袋拆開,眉開眼笑:“這是我下午去排隊買的聞酥園,排了好久,給我家姑娘買的。”
許願聞著那香味,吞了吞口水。
嬸嬸看他有食欲,不好意思地接著說:“小時候你和原家那小子愛吃聞酥園鮮花餅得很,可惜今天賣完了,我就隨便買了個。買的這個是什麽拿破侖,也不知道起的什麽洋名兒……”
許願記得她女兒前年考上了大學,據說是去上海了,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在家屬院裡。
那就是……
還記得原曜吧。
原曜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記得,他還有一點欣慰。
心頭一暖,許願接過那袋聞酥園,低聲道:“我和原曜謝謝嬸嬸了。”
“哎呀,你們倆都是好孩子。父母太忙,怪辛苦的……”嬸嬸頓了頓,安慰似的,又說,“我聽說,你媽媽國慶排上了假期,可以休息幾天。”
“好的。”
許願手掌心裡還攥著那張成績單。
聽嬸嬸這麽說,他心頭不免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