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原曜來說,許願像個小火爐,身熱心熱,連胳膊勒人都那麽暖和,圈上來像圍脖似的。
他擰緊眉頭,捏住許願一根搗亂的手指,說:“我爸現在是主力,起碼還有十年才能退下來。”
“你意思要我等你十年?不行!”許願一使勁,差點勒死他,“憋個十年我肯定心理變態!”
“不是,”原曜咳嗽了好幾聲,喘不上氣,“你再用點勁兒就沒人和你談戀愛了。”
許願不敢折騰他了,繞到身側來乖乖坐好,手腳都放得好好的,緊張地盯著對面樓的天台,眯著雙眼睛直瞅,生怕晾的床單後站了人。
他小聲說:“我感覺我愛而不得,已經心理變態了。”
原曜坐直身子,表情比那天念檢討的時候還認真,“我是希望你要想好。”
許願立刻接嘴:“我想好了。”
“……”
你想都沒想!
“但你得給我一點時間慢慢適應。我沒想過我會喜歡男生,不懂的地方還要慢慢學。”許願說完,鼓起勇氣補充一句,“我肯定是要負責的。”
“你為什麽負責,”原曜樂了,“因為親了我?”
許願點頭:“對啊。”
原曜垂下眼睫,眼神越過遠處的高樓,歎一口氣,說:“不急,想好了再負責吧。我等你。”
許願雖然反射弧長,但是腦子不笨。
他突然發現自己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點,怕人跑了,趕緊抱住原曜一隻胳膊,“我還有個問題。”
“還有什麽問題?”原曜握著筆在試卷上畫勾勾叉叉,寫英文單詞,又注意力恍惚,寫完了反應過來這是生物試卷,做戲都做得不專業。
快速理清腦子裡的思路,許願掐住他胳膊,“你是因為原叔叔的職業問題才遠離我的,那麽你一開始和我說你喜歡男生,也是為了讓我不理你?”
“有這個原因。”原曜停筆。
“哦。”夜風吹得許願眼睛酸澀。
他長了雙線條飽滿的眼,靈氣、熱切,定睛看人的時候,濃密的眉會稍稍下壓,顯得情緒更為濃烈。
原曜是被這雙眉眼蠱住了,怎麽也挪不開目光,或者說第一次見面時就被蠱了。想要遠離的理由不僅僅是原向陽,還有他自我保護機制所發出的防禦信號。
結果該來的還是要來,都不用他踹櫃門,許願直接做了扇從外面就能開的門,把櫃子裡的他拽出去了。
許願是個情緒很外露的人。
他的心情大部分時間是好於平均值的,一旦有直線下降的趨勢,反應會在臉上顯露出來。但他也有調節的辦法,無非是唇角忍不住往下撇,努力瞪大眼睛望遠方轉移注意力。
原曜心細,捕捉到了他情緒的變化。
牽過許願一隻冷得發麻的手,原曜捏了捏他軟軟的指腹,目光同許願的撞上:“但喜歡也是真的喜歡。”
許願眨眨眼睛,突然沒那麽冷了。
“我確定。”
原曜音量並不小,像不怕被人聽到。
對面樓上有人上來了。
上來的是院兒裡的伯伯,也算是看著許願長大的,和原曜打過幾次照面。他年輕時受過傷,腿腳不太利索,微微佝僂著,手裡抱個盆,正在從晾衣繩上取床單。
他眼神不太好,收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對面樓上坐著倆孩子,也沒看清楚是誰,沒打招呼,忙活完下樓了。
許願嚇出一身汗。
他剛剛本想親原曜一口的,還好提前往對面樓望了一眼。
這一片的居民樓因為航線原因修得並不高,沒達到安航空障礙燈的高度,但從天台望出去,能望到其他高樓大廈上閃動的障礙燈,那一盞盞小紅燈呈深紅色,跳躍在夜空裡,像無數雙在觀察他們的眼睛。
許願仰起臉,感受撫摸過臉頰的北風,說:“回家吧。我們不能頂風作案。”
他跟在原曜後面下了樓。
家屬區是老居民樓了,樓道裡的燈年久失修,有時候叫得亮,有時候叫不亮。原曜雙手揣兜在前面一步一步地下樓,許願在後邊“哎哎哎”地喊燈,樓道燈一路從頂樓亮到一樓。
這時候,一樓許家的大門倏地打開,於嵐貞抱臂站在門口,指甲一下下往欄杆上敲打,敲出叮叮咚咚的細微雜音。
“我說你們兩個臭小子大晚上跑哪裡去了,”她見兩個孩子從樓梯上下來,彎腰從屋內拎兩雙拖鞋給他們換,“上天台了?”
她說完,還不得勁似的,繼續道:“許願要跳樓,小原你去勸他是嗎?”
“是啊,”許願反應快,哼一聲,“畢竟有個動不動就拿自己開涮的媽。”
於嵐貞睇他,“少給我嬉皮笑臉的。這麽晚了還上去吹風?”
“在樓頂講題,嵐姨,”原曜開口,晃了一下手裡字跡未乾的試卷,“樓頂空氣好,換個環境能聽進去點。”
和於嵐貞說話的時候,原曜稍稍側臉,想遮掩住眼角的傷口。
但他眼角的傷沒來得及貼創口貼,一下就被於嵐貞1.2的視力給瞄中了,急得她開口一聲“許衛東快過來”喊完,抬頭就拿許願興師問罪,“是不是你打的?你們倆上天台約架了是吧?”
還真別說,樓頂天台地勢寬敞,十多年前,家長們對小孩都是放養,安全意識不強,沒裝護欄的天台的確是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