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叫他估計不去,”原曜沉思,“男生叫就不一定了。”
白條“嘖”一聲,搖搖頭,像挺惋惜許願似的,說:“看你和許願也不熟,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別管這事兒了。對了,這周你去不去看比賽?我去你家接你啊。”
這周鳳凰山體育公園有一場區級的游泳賽事,老陳昨天下午來學校給他們游泳隊的人送了票。原曜本來想去放松放松,畢竟高三學習狀態太過於緊繃也不是什麽好事。
“不去了。”
“怎麽又不去了?”
“準備一診考試。”
“一診還早呢,得元旦後去了。”
白條說完,看原曜有心事,走到教室後面去拿了掃帚,拿著也不掃地,打斷原曜的出神,用胳膊肘碰碰他,“你真不走啊?我沒打算真讓你替我做值日。”
原曜拉高校服拉鏈,衝教室外抬下巴,招呼他:“我等會兒還有事,不急回家。”
“行吧……那我先走了啊。”
白條知道他人就這樣,又強又獨,沒辦法,隻得背著書包向他道了別。
從高一入學開始到現在,原曜一直都是他摸不清看不透的好友,獨來獨往,從不讓人跟著,也很少答應課外時間的邀約。
他是和原曜一起徜徉在水中的戰友,比誰都更清晰地觸碰過那身駭人的傷疤。那正是那些痕跡,讓原曜變得更立體,更加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不然,白條很難相信原曜這個人會哭、會受傷,會有心。
許願到家早,照例先洗澡洗漱,完事兒了趴在客廳的桌子上挑燈夜戰,戰到困得不能再困,趴著睡了二十多分鍾,最後被秋夜的涼意驚醒。
他剛醒,家裡大門有鑰匙扭動的聲音。
原曜回來了。
許願揉了揉眼,撐起身子坐直,嗓音軟軟糯糯的:“你回來了啊。”
說罷,他看了一眼時間,瞬間睜大眼睛,愣道:“你怎麽才回來啊?”
都已經快凌晨一點鍾了!
原曜低頭換鞋,像AI機器人回話:“吃夜宵去了。”
“那你不給我帶……”
後面那個“點兒”還沒說出口,許願動了動鼻尖,小狗似的,聞到了一點點那麽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對勁。
他狐疑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原曜。
原曜很配合地站著沒動。
許願突然又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按滅了客廳裡亮著的頂燈。家屬院路燈燈光代替月光,傾瀉入一樓許家不算大的廳堂,將兩個少年的輪廓映照出皎白。
原曜微怔,開口嗓音很啞:“你關燈幹什麽?”
“黑暗中人的感官會更敏銳。”輕聲說完,許願將鼻尖湊近原曜的頸窩,語氣帶著一點捉到什麽的興奮,“你身上怎麽有煙和酒的味道?幹什麽壞事去啦。”
原曜也不躲:“我說了,吃夜宵。”
“你和誰?”
“秘密。”
“男的女的?”
“……”原曜扯了扯唇角,“不都一樣?”
許願像被吃了顆棗子沒吐核給噎在了喉嚨裡,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下去,啞火了,眼神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這邊火還沒有消下去,原曜把校服一脫,氣勢很足,許願下意識抬起胳膊擋在腦袋前,以為自己的越線行為把原曜惹毛了要揍他,結果原曜只是單純脫個衣服,然後饒有興趣地看他:“你以為要挨打了?”
許願點點頭。
原曜上半身稍微前傾。
他側著頭,猛地縮短了兩個人唇與唇之間的距離,呼吸溫熱遊離。
他問:“那這樣呢?”
就算是僅僅借著路燈燈光,在他靠過去的一刹那間,他也看見了許願條件反射下,微微閉了閉的雙眼。
原曜笑一聲,“悟性挺高啊。”
如果不是真的被逗弄了,許願會以為自己在發高燒,耳尖連著耳垂都燙得厲害,胸口裡的那個小怪物也在瘋狂亂動。
像有一顆泡騰片被扔進平靜無波的心底,一切都亂套了。
可能是年少的自尊心太過於易碎,許願被徹底惹惱了,推開他,難得爆了粗:“你少他媽衝著我耍流氓。”
他喘著氣,又感覺被一個大男人這麽逗弄特別沒有面子,有點兒羞憤,乾脆捋起了袖口,把校服揉得皺巴巴的,抬手想要打原曜一拳。
原曜看出了他的意圖,也不躲,就讓他打。
真要乾架,誰也不怕誰。
現在的許願是被激怒的小獸,被踩到了痛腳,被一下子觸碰到了不能觸碰的禁忌地帶。
原曜像月圓夜裡站在山頂的頭狼,整個夜空的光芒都匯集到他身上,而他卻一步步地要把許願往懸崖邊上逼,逼得沒有退路,沒退路就算了,許願還不敢往身後望。
身後是萬丈深淵,他害怕。
等了一分鍾,許願那一拳頭猶猶豫豫、軟軟綿綿的,也沒舍得揮下來。一想到原曜那滿身的傷,他硬生生下不去手了。
“對了,許願。”
原曜見他僵住了動作,一把拽住許願的手臂,語氣像是警告:“我從來不管你的事,但是今天我還是要告訴你,少和三班的人在校外來往。”
“為什麽?”都說球品見人品,許願沒覺得人有什麽問題。
“你乖乖上下學就對了,哪裡都不要去。”原曜眼眸漆黑,眼皮微垂,讓人看不清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