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座家屬院鬧哄哄的,窗外不斷傳來居民們的吆喝聲、汽車鳴笛聲。
歲月不再是停泊在港灣的小船。
它今夜離港,要載著童年的夢,揚帆起航了。
它也不只是殺豬刀,還是斷舍離的溫柔刀。
家具電器重複裝卸,老舊的雜物被摒棄,樓道裡老式聲控燈被一次又一次喊亮,忽閃忽閃的——
只聽於嵐貞從容道:“依我看,安置房也不能出租。所以,一套我和你許叔留著,另一套呢,先空著。留著你和許願放假回來住,怎麽樣?”
許願一愣,忍著想和原曜對視的衝動,沒明白他媽是否話裡有話,到底什麽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
願願:有房可以娶原曜進門了!
小原:?
-
第75章 坦白從寬 原來他們早就開始懷疑了?
什麽情況?
兩個人同時微怔。
與其說是怔住, 不如說是傻掉形容得更為貼切。
許願腦袋朝旁邊側了側,逼迫自己不去看原曜的眼睛。這時候如果對視, 無異於不打自招。
他這時成了童年時期搗蛋調皮被發現的小孩,竟垂下眼,顧著看腳尖。
現在承認,還不是時候。
於嵐貞開明,薑瑤開明,不代表許衛東和原向陽能接受。原向陽才大病初愈, 剛從鬼門關出來,不可能又被氣那麽一通。
許願更不能確定,他媽是真覺得倆孩子關系好可以住一塊兒,還是察覺出了別的什麽。按理說於嵐貞可是人民警察啊, 有什麽逃得過她的法眼?但孩子同性*戀這事兒並不尋常, 至少在觀念傳統的家屬院裡是這樣。
也正是因為於嵐貞是警察, 許願估計他媽在詐他。
許願立刻調整好心緒, 試圖用手上的動作轉移注意力。他伸手薅過那串鑰匙,在掌心裡掂量幾下,握了握。
溫熱的。
本該冰冷、堅硬的鑰匙是溫熱的……
說明於嵐貞早已握了鑰匙許久。她是在思忖?還是什麽。許願不確定。
於嵐貞拋出的話是對著原曜說的, 鑰匙也是想給原曜的意思, 下一句理應由原曜來接。
“嵐姨, 每年寒暑假我們都爭取回來。”原曜從容不迫,從許願手心裡拿過鑰匙,晃蕩幾聲脆響,“不過,嵐姨, 鑰匙給許願保管吧。”
這兩人推來推去, 許願又被掐住了命運的咽喉。
他動作快, 搶回鑰匙,“行,我收著。”
於嵐貞不說話,微眯著眼,對許願進行新一輪的審視。
她眼睛生的大,是下三白眼,眼尾稍往上挑,眯眼時皺紋深一些,如飛鳥的翅膀往後延伸,平添幾分威懾力。
許願從小是個媽見打的,怵他媽,每次於嵐貞一這麽看他,仿佛看穿一切,他都要老老實實把自己兜個底兒掉。
但現在不行!
於嵐貞掃開眼,不去看他了,輕聲道:“由於我和你爸決定二人世界,所以要求你獨立門戶,你和小原住去。你今晚還回他家不?你住哪兒?”
這句話縮短成七個字:我有話要和你說。
“我,”許願頓了頓,這才敢和原曜對望一眼,在兩家間亂竄了數天,多少有點兒不像話,“我今晚回家住。”
他說完,推了推原曜胳膊,故作輕松,“你回家吧。昨天原叔說今晚讓你幫他做康復訓練。”
原曜點點頭。
許願拖鞋踩掉了,往後退一步重新穿。
原曜的胳膊伸到身後,條件反射地往許願腰上帶一下。兩個人動作極其自然,像日常瑣碎便就是這樣。
到底是不是因為二人世界,許願心裡沒底。
耳聽著窗外家屬院裡動靜鬧得越來越大,家門被一位臉熟的姨姨敲響,樓道裡想起女人柔軟的嗓音:“嵐貞姐——”
“哎!來了來了,”於嵐貞瞪一眼許願,頗有些秋後算帳的意思,“我去看看。你們倆著手開始收東西,能收一點兒是一點兒,開學前得叫貨車來拉走。”
於嵐貞從桌前繞開,往門口走,一邊走一邊念叨,“這些人真是,大晚上搬什麽家啊……吵得人頭疼……”
一輛輛小型貨車、麵包車停在家屬院門口,車燈燈光映到院內的樹冠上,樹冠再被拓印到樓體,留下一團團像在白熾燈照耀下的影。
人和車一動,影子開始晃蕩,搖啊搖,不知道要再啟航去何處。
許願和原曜趴上客廳內靠窗的皮質沙發,看院兒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上次這麽熱鬧還是我初中畢業那年春節,”許願剝一顆話梅糖塞進嘴裡,“院兒裡周伯家嫁女兒,周怡然,你記得嗎?挨家挨戶送喜糖,新郎還來接親,一大撥人,烏泱泱的,穿得紅的白的,快把空地全部塞滿了……”
“那會兒我就和阿航趴在這兒,看新郎討媳婦。新郎好像是外地人,福建的吧,給怡然姐弄得一身金子,咣當咣當響。那新郎一個滑跪在她面前,面前一個箱子,一打開裡面全是房產證、鑰匙啊什麽的……”
窗外空地上擺放著凌亂、笨重的老式家具,地上被扔了些不知道誰家小孩兒不要的過期書本。
幾十個人聚集著,忙前忙後,朗聲吆喝,捆家電的麻繩如廢棄機場鑽出來的小蛇,吐著蛇信待在他們腳邊。
這些熱鬧仿佛與他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