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斯拿著外套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垂到身側,外套順勢拖到地上。
安靜許久,宋長斯點了點頭:“真的。”
殷晏咬著唇。
刹那間,一股名為委屈的情緒像遮天蔽日的浪潮一樣淹沒了他。
他眨了眨眼,本想把已經漫上眼眶的滾燙液體逼回去,可淚水不聽他的話,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落。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從一開始就喜歡我嗎?怎麽又變了啊?你還說得那麽難聽!”殷晏的聲線顫得厲害,哭腔爬了上來,“你還不如什麽都別說,騙我一輩子!”
宋長斯隻穿了一身很薄的睡衣,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他扔下外套,伸手想抱殷晏。
殷晏又連忙後退兩步:“你別過來。”
宋長斯沒聽他的話,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不顧他的掙扎,一把將他抱進懷裡:“對不起,小晏,我向你道歉。”
殷晏推了推宋長斯,沒推動。
也不知道宋長斯哪兒來那麽大的力氣,仿佛拚盡全力地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殷晏雙手撐在宋長斯胸前,僵持了幾秒,還是舍不得用力,最後無力地垂了下去。
“宋長斯,你這個騙子。”殷晏哭著罵道,“你還騙我說你喜歡我,你騙得我好慘。”
宋長斯抱著他,聲音嘶啞:“我沒有完全騙你,我真的喜歡你,我現在很喜歡你。”
可惜殷晏聽不進去這些話。
他被兩團棉花堵住了耳朵,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只有剛才宋長斯對華盈說的話在他密閉的腦海裡反反覆複地出現。
每出現一次,就變成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臟上。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去宋長斯家裡發生的事,當時聽完宋長斯母親的話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發現他和宋長斯之間發展得太快了。
只是後來有了宋長斯的承諾,他轉頭把那些不對勁拋到了腦後。
這會兒再想起來——
他豁然開朗。
難怪他會覺得奇怪,因為他和宋長斯之間發展得太快了,難怪他和宋長斯之間發展得太快,因為之前的一切都是宋長斯有意為之。
想到自己滿滿當當的喜歡在宋長斯眼裡都成了無用的情緒。
想到自己翹首以盼的親熱在宋長斯眼裡都成了需要應付的工作。
想到自己曾經像個小醜似的在宋長斯面前上躥下跳……
殷晏快要窒息了。
悲傷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再也壓不住洶湧澎湃的情緒。
就像他曾經無數次把白光瞿欺負到哭那樣,這次報應來到他身上,他也被宋長斯欺負到哇嗚一聲哭出來。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我哪裡得罪你了?我承認我以前和我哥還有何意珩盛淵他們講過你的壞話,可你每次見到我和我哥也沒給過我們好臉色,我們都扯平了,你為什麽還要這麽欺負我啊?”殷晏仰著腦袋,哭得傷心極了。
他喉嚨裡夾著一個黃連,苦澀向著四面八方在他身體裡蔓延開來。
鼻子裡潮濕得仿佛被人硬生生地將腦袋按進水裡,連呼吸都是那麽困難。
他還在想為什麽。
為什麽啊?
這是為什麽啊?
他究竟哪裡做錯了?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快樂差生而已,為什麽要吃愛情的苦?
真的好苦啊。
苦得他整個胸腔都在疼。
殷晏無法說話,只要張嘴就會打哭嗝,他從宋長斯懷裡掙脫出來,捶了捶胸口。
然而那陣疼痛非但沒有消失,還加重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了。”殷晏哽咽道。
他抹了把臉,抹到了一手的淚水,隨便往衣服上擦了擦,轉身就走。
“小晏……”宋長斯試圖阻攔。
殷晏的反應速度很快,在宋長斯的手碰到他之前,他撒開腳丫子就跑。
“小晏!”宋長斯急忙追上來,“你等等……”
殷晏捂住耳朵,宛若從狐狸窩裡逃跑的兔子似的拔腿狂奔。
他一口氣衝出門,都沒朝電梯的方向走,轉身進了樓道。
接下來的時間裡,殷晏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了,他只知道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
哪怕跑得雙腳疼痛難忍,還在咬著牙往前跑。
冷風拍打在他的臉上和身上,灌進他的衣服裡和口鼻裡,在冷風的刺激下,胸腔裡的疼痛好似沒那麽嚴重了。
可一旦停下來,那陣刺骨的疼痛便卷土重來,疼得他淚水不受控制地直往眼眶外湧。
等他有所意識時,他不知道跑進了哪個公園裡,慘白的路燈光把他投在小道上的陰影拉得很長。
整條小道只有他一個人,小道上也只有他一個人的陰影,顯得那麽孤獨又寂寥。
殷晏找了張長椅躺下,把手搭在額頭上,閉上眼。
淚水從眼尾浸出,順著太陽穴往下流。
他想是不是他太容易原諒對方了,宋長斯才那麽肆無忌憚地欺騙他。
也許在宋長斯眼裡,他就是個很好應付的人。
不……
不是也許,是肯定。
宋長斯都說過了,之所以看中他,是因為他年齡小、容易栽培、也好掌控,也是因為他好色、容易上鉤……
並不是因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