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始作俑者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我沒拿穩,擦一擦?”
池青忍了忍,沒忍住,潔癖發作只能把手套摘下來,他沒接解臨遞過來的紙巾,擦手的時候卻發現邊上這人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的手看。
上次解臨隻摘了他一隻手套,現在總算看到另一隻——男人纖細的指節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痕。他這膚色白得就連一顆不起眼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別說一道一公分左右的傷口了。
刀很明顯是從指腹不小心扎進去的,傷口明顯要比一般刀傷更粗,不是普通的水果刀。
解臨指了指那道傷口:“切東西的時候傷到的麽,怎麽這麽不小心?”
池青在擦手的過程裡,認認真真地思考起一件事。
就算這位吳醫生技術再如何精湛,有再多成功案例,他也該考慮換一家診所了。
第8章 交鋒
解臨說話時眼睛還盯著池青的手,半天沒挪開。
池青擦完手後仍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一寸一寸、從腕骨一路看到指間,每一處地方都沒有落下,最後以一種令人浮想聯翩的眼神停在他指腹的傷口上。
池青涼涼地說:“看夠了嗎。”
解臨思考了一會兒,反問:“我說沒有就能讓我多看會兒嗎?”
池青:“……”
池青:“吳醫生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解臨:“什麽話?”
池青:“你病得確實挺嚴重的。”
對待客區情況一無所知的前台在不遠處通知:“——池先生,您可以進去了。”
池青拎著沾上水的手套起身,不想再跟這人多說一句。
解臨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他今天身上披了一件很長的黑色風衣,西裝褲腿挺括,坐在沙發上姿態閑適,他收回目光,手指捏著那枚細指環轉動兩下,還嫌剛才說的話不夠討人嫌,又補了一句:“下次拿刀的時候小心些,你手那麽好看,別再劃傷了。”
“……”
吳醫生從池青一進門,就察覺出他的顧客今天似乎很有情緒:“今天發生什麽事兒了嗎?你似乎不太高興。”
池青把濕了一半的手套擱在邊上,終結這個和某位神經病扯上關系的話題:“沒什麽,潔癖犯了。”
兩人很快進入正常的谘詢流程。
吳醫生翻閱池青上次填寫過的資料,聊家常似的說:“你以前是……學表演的?”
“我平時也愛看電視劇。”
吳醫生非常識趣地把‘但是沒在電視上看過你’這幾個字咽下去,又說:“表演這個行業很有意思。”
在長達一個小時的谘詢裡,吳醫生對面那位池先生依舊沒什麽反應,對這些能夠拉近距離的家常話也並不感冒,他的態度很快讓吳醫生感覺自己似乎只是在說廢話。
相比在這一個小時的谘詢過程中的表現,這位池先生只有在起初進門時、帶著點情緒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更鮮活一些——雖然他似乎僅僅只是因為手套濕了。
接手這位顧客才不到一周時間,吳醫生開始束手無策。
谘詢結束,吳醫生習慣成自然,他一合上資料、一從椅子裡站起來就下意識和人握手道別,速度快如條件反射。池青沒來得及提醒。
於是池青第二次聽見失真的聲音以一種吳醫生獨有的平和語調緩緩吐槽:【這是我職業生涯裡第二次遇見這種瓶頸,要不勸他換一家診所吧……】
“……”
他正想把手抽回來,就聽那道緩慢的聲音又說:
【……上一位還是解臨。】
池青的手頓了頓。
【解臨這小子,這麽多年谘詢下來心理學學得都快比我專業了。整天定期過來谘詢,可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問題。】
池青心說。
他都病成這樣了。
很難看出來嗎?
這天室外天氣濕冷,偶爾有風吹來也略顯沉悶,空氣裡氣壓變低。南方時常這樣,一旦下雨便連綿幾日不絕,這陣豔陽天估計也撐不了幾天,很快又要讓南方人民回歸到‘曬不乾秋褲’的苦惱中去。
池青兩次被迫摘掉手套,從心理診所出去之後仍舊很不適應。
微涼的風,甚至是肆無忌憚照在手背上的光線,這些觸感都很陌生。
他正準備叫車,停靠在路邊的一輛黑色邁巴赫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麽一樣,從道路另一側掉頭拐了過來,不偏不倚在他面前停下。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車主那張比豪車更引人注目的臉。
解臨一條胳膊搭在車窗上,俯身跟他打招呼:“去哪兒,送你一程?”
池青指指馬路對面拄著拐杖的老人:“看到那個人了嗎。”
解臨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馬路上人來人往的,那位老人在人流裡走得特別慢。
池青:“你沒事乾的話,可以開車送他一程。”
“……”
“你真當我閑?”解臨說,“我沒那工夫送別人回家。”
池青提醒:“我跟你不熟。”
解臨找借口找得相當熟練:“你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沒有被我潑了一手的水讓我過意不去,就當是賠禮道歉,我送你回去。”
“如果你真的非常在意這件事的話,”池青看了眼時間,“我叫的車還有三分鍾到這,你有三分鍾的時間去邊上便利店買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