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助理阿陽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對賀定西說:“定西哥,外面有人想見您。”
賀定西聞言放下手機,微微感到有些詫異:“是誰?”
賀定西已經回到劇組開工了,拍的還是年前的那部宮鬥劇。平日裡有工作往來的合作方都有他的聯系方式,什麽人會在這個時候來現場找他?
阿陽道:“是一個沒見過的人,他說他叫范維辛。”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賀定西思索了片刻,終於想起這個人是誰,於是對阿陽說道:“先請他進來。”
范維辛跟在阿陽身後來到賀定西面前,他背著一個半舊不新的雙肩包,垂著腦袋,後背微微佝僂著。
范維辛就是《她殺》這個項目的導演,王丞給賀定西的名片上留的就是他的聯系方式。《她殺》這個故事的邏輯嚴密,情節設置離奇吊詭,細節處甚至還有些血腥暴力。賀定西原以為能寫出這種風格劇本的人應該是個胡子拉碴的壯漢,沒想到對方竟是一個瘦高斯文的年輕人。
賀定西站起身來和范維辛握了個手,彼此間寒暄了兩句。范維辛的指甲被他啃得極短,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回避他人的目光,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怯懦。片場中已有數道探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讓他越發覺得無所適從。
不需范維辛多說,賀定西已經猜到他是為了《她殺》這部電影而來。
賀定西得知范維辛剛下高鐵就急急忙忙地來到了這裡,於是對他說道:“我馬上就要上戲了,不方便多聊。要不先讓我們同事帶你去酒店落個腳,晚上一起吃個飯,有什麽事我們吃飯的時候再慢慢談。”
范維辛聽到賀定西這麽說,那雙始終閃爍猶疑的雙眼立刻就亮了起來,他壯起膽子對賀定西道:“不管怎麽說…晚上都要我請您吃飯才是…”
賀定西沒有和小導演客氣,笑道:“沒問題,您先跟阿陽去酒店休息,晚點把定好的時間地點發給我就行。”
范維辛那始終神經質地絞在一起的手指終於放松了下來,他和賀定西道了幾聲謝,這才隨著阿陽離開片場。
小導演訂的飯店是酒店附近的一家小川菜館,店面不大,生意倒是火爆。賀定西到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八點。
范維辛見賀定西推門進來,連忙抽出紙巾又擦了一遍油膩膩的桌面。他將菜單推到賀定西面前,猶猶豫豫地問道:“賀老師有…有什麽忌口的嗎?”
賀定西對飄在茶水上的油花視而不見,他不甚在意地在斑駁的椅子上坐下,對范維辛道:“沒什麽,您看著點就行。”
范維辛低頭看了會兒菜單,大手一揮點了一盆水煮魚,一份乾鍋肥腸,一盤燈影牛肉。他停下來琢磨了一會兒,又唰唰唰地添上了宮保雞丁、板栗燒雞、香辣蝦…
賀定西喝茶的間隙,余光瞥見菜單幾乎被勾選得滿滿當當。他連忙放下杯子,啞然失笑道:“范導,我們只有兩個人,不用這麽破費。”
范維辛這才放下筆,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
一盆熱騰騰的水煮魚很快就端上了桌,范維辛看著飄滿了辣子的魚,手腳局促地無處安放。
聽說有人對他的劇本感興趣,他什麽都沒想好就這麽來了,壓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場合。
“范導,不用緊張,我們就是隨便聊聊。”
賀定西察覺到了范維辛的不安,他用公杓舀起幾片白嫩的魚片放在范維辛面前的碗裡,接著自己也往自己面前裝了小半碗。這才狀似隨意地問道:“劇本是您自己寫的嗎?”
范維辛訥訥地點了點頭,不敢直視賀定西的眼睛。
接下來賀定西主動和范維辛聊起了一些劇本的細節。一說起劇本的事,范維辛就沒有了先前的唯唯諾諾,話一下子多了起來。
話題告一段落,賀定西問:“您這次特地來這裡…”
賀定西的話還沒說話,范維辛就激動地說道:“我想要投資!”
賀定西倒茶的手一頓,笑道:“我當然知道您是為了投資的事。”說著他將斟滿的茶杯推到范維辛面前:“只是您為什麽會想到來找我?”
說到這裡,范維辛的嘴角又泄氣地拉聳了下來:“說實話,托王丞的關系,我把劇本大綱遞給了不少出品方。”說著他抬眼看向賀定西:“只有您向我要了完整的劇本。”
所以在范維辛看來,賀定西是唯一的希望。盡管他並不擅長應對這樣的事,但他還是孤注一擲地來了。
范維辛看著賀定西鄭重地說道:“關於這部電影,我有信心,請您相信我!”
現在業內大多在只有一份劇本大綱的時候就開始立項,拉投資。甚至到了開機的時候,完整的劇本都沒有寫出來。
認真打磨一部劇本需要很長的周期,短則數月,長則數年。如果不確定這個本子可以賣出去,那麽之前數年的努力就會白費。
單從劇本層面來說,這個本子的確是非常出色。但是單是劇本好,並不代表這個項目具有商業價值。這樣的片子拍出來能否上映暫且不談,就算上映了,也極有可能院線一日遊。
想到這裡,賀定西委婉地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其實您可以考慮把劇本賣出去。”
“不行。”范維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態度與之前截然相反,十分強硬:“這個本子必須由我自己親自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