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幾個字，比起道別，更像是在承諾著什麽。

　　蕭晟說完壓下帽簷，回眸看了顧展一眼，很快便消失在了滾滾的人流裡。

　　“嘖嘖嘖……想不到啊，騷話一堆的晟神竟然也會有手足無措的時候，真想拿個手機給你們拍下來，留作紀念。”

　　周永奕看著蕭晟倉皇離去的背影，閑閑插兜道。

　　顧展：“……”

　　剛才的動作算是一鳴驚人，周圍已經有人開始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了。

　　同性-戀、明星、深櫃之類的詞語不時從他們嘴裡迸發出來。

　　周永奕聽得不堪，逮住其中一個聲音最大的就要揮拳相向，卻被顧展喊了下來。

　　“別惹事兒。”他說。

　　周永奕無奈，放開那人，警告了他幾句，這才噠噠地追了上來：“展啊，你不覺得這些人太過分了嗎？別慫啊，看哥哥幫你教訓他們。”

　　“哎，我還沒說完呢，你走那麽快幹嘛？”

　　“嘖，你這個人就是太佛了，好欺負得很。要是我，我得好好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

　　周永奕吧啦吧啦說了好一會兒，顧展卻一直低著頭沒有回答，低垂的眼睫使得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抬起頭來。

　　“回家吧。”顧展道。

　　*

　　這天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

　　周永奕一回來就鑽進了浴室，而顧展則取下了窗台上掛著的小本本，打開吃瓜後台，然後在精心繪製的表格裡挨個填著數字。

　　這是他每天晚上必做的事情，只有看見數字的不斷變化，才能讓他實實在在的感覺到，肩上的擔子在逐漸減輕。

　　平日裡顧展填表的時候都是歡歡喜喜的，可今天填著填著就皺起了眉。

　　因為前幾天任性斷播的關系，這幾天的收益有所下降，而支出卻大幅攀升，並且在今天達到了峰值。

　　其實今天他們三個人敞開肚皮使勁吃也才吃了幾百塊錢，並不算多，但在顧展平時那些少得可憐的花銷裡，看起來就像一座小山峰似的，高聳入雲。

　　加上今天收到的收費禮物大多都是比較便宜的西瓜和山泉，連上百元的瓜田都很少見……

　　顧展按了按計算器，在總計欄上填下了一個數字。

　　有腳步聲進來了，顧展頭也沒抬地問道：“洗完了？”

　　“嗯。”

　　周永奕嗯了一聲，站在他後面看了一會兒，轉身坐到了旁邊的鋼絲床上。

　　這麽安靜？

　　顧展覺得奇怪，抬眼瞥了他一下，發現這小子竟然完全放棄了怎怎呼呼，安靜如雞地坐在那兒，專心用毛巾擦著腦袋，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這是？”

　　顧展難得見他這個樣子，停下筆問了一句。

　　周永奕歎了口氣，抬起頭道：“展啊，我最近一直賴在你這兒，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顧展看他一臉垂喪，有些好笑：“有啥可麻煩的？你又不佔地兒。”

　　“可這幾天我一直都在吃你的，住你的，你嘴上不說，其實壓力挺大的吧？”

　　沒人比周永奕更清楚顧展小本本上那些數字的含義，顧展畢竟不是富家公子，養不起他這樣的閑人。

　　原來是擔心這個。

　　顧展笑了笑，把頭又偏了回來，繼續寫著數字：“沒事兒，你能吃多少。”

　　“……”

　　周永奕重新低下頭，咬了咬後槽牙，眸色晦暗。

　　自上次直播間的星空大戰事件之後，顧展便只差50w可以了結其中一筆最小的帳目了。

　　這期間蕭晟又給顧展砸了幾十萬的星空，加上其他老板和水友們投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禮物，再除去吃瓜TV自動扣除的一半傭金，這筆帳務，已經只差2w塊錢了。

　　得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顧展握筆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他這一個月竟然掙了七位數，幾乎是過去兩年的總和。

　　如果能繼續照這個速度下去的話，還完債務，也許並非那麽遙不可及……

　　或許是飽暖思淫-欲，顧展第一次開始肖想自己還完債務之後的人生。

　　也許他會給自己置一棟小房子，在裡面養上兩條狗，一隻貓，然後給老媽留下的這架琴專門開辟出一個琴房……

　　院子裡或許該種上些花草，雖然他不太懂這些，但可以請人打理，接著，他要在自家門外種上兩棵樹，樹的品種他還沒想好，或許可以讓房子的另一個主人來決定……

　　想到這裡，顧展的發散思維更加寬廣了，房子的男主人已經毋庸置疑的默認是他自己了，而女主人……

　　女主人會是誰呢……

　　顧展在空茫的腦海裡搜羅了很久很久，眼前終於出現一個身影。

　　那身影潛藏在無邊的星海裡，只有一束金色的光芒由下至上打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他就這樣懸浮在空中，背對著顧展，身後的披風隨著宇宙中吹來的微風而輕擺著，身姿俊朗，看上去颯爽極了。

　　顧展好奇地走上前去，想看一看那人的模樣，卻發現他的臉上戴著一隻金色的面具。

　　面具的主人像是睡著了，雙眼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戳在枕頭上，將柔軟的布料戳出來一個淺淺的小坑。

　　這時黑色的宇宙布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面具的主人正躺在顧展的鋼絲小床上。